失神中她没留意小丫头递过来的盘子,一时失了手,一盘菜全打翻在地,菜里溅出的热油烫红了手背。
阁内一下鸦雀无声,所有的宾都望向摔盘子处,她不敢喊痛,忙蹲下身和吓坏了的小丫头一起收拾地上的菜。
管家福旺忙从外面进来,看见打翻了一盘菜,忙笑道:“落地花开,看来夫人是要抱孙子了!”
宾们忙附和着,司马夫人也笑了起来,道:“丫鬟手粗,不碍事,各位夫人小姐只管尽兴。
大家又各自吃各自的去了,福旺作势就要将小丫头拉出去,必定会受罚挨打。
蔚洛芙忙护着低声道:“你别罚她,都是我一时失手打翻了盘子,不关她的事。”
福旺不便在此和她多说,还是只将这个小丫头拉出了玉斋阁,蔚洛芙也跟了出去。
“你这个毛手毛脚的丫头,别以为有洛芙姑娘护着你就可以没事,今天一定要让你长点记性,要是改日再犯更大的错只怕连命都丢了。”福旺严厉的训斥小丫头,又叫小厮们道,“给我拉去打十板子,罚没这月的月钱。”
那小丫头听到要挨打倒没什么,一听说没了月钱就急了,立刻跪下求福旺道:“大爷,不是我打碎的盘子,我娘还等着我的月钱看病,家里的弟妹也等这月钱吃饭!怎么打我罚我都行,就是不要扣我的月钱!”
洛芙到福旺跟前道:“福管家,真是我失手,与她无关。你就不要再惩罚她了。这个盘子的帐算我的,从我每个月的月钱里扣。”
福旺也不正眼瞧她,面无表情的道:“那盘子可是白玉玛瑙的,姑娘失了手,我们做奴才的也不便管,只是府里下等奴才的事向来由我管,就请姑娘你不要再多嘴。”
“福旺,今日是城儿大喜的日子,责罚人会不吉利的,此事算了吧。”司马夫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福旺垂首恭敬的道:“是。”又对小丫头道:“还不多谢夫人,今日就不罚你了。你以后不要在内堂伺候,到厨房去打杂。”
那小丫头只觉逃过一劫,向夫人叩谢后,和福旺一起退了下去。
蔚洛芙本想继续进玉斋阁里帮忙,司马夫人挡在她面前,叹道:“真是两个冤家!还以为你们已经闹僵了,今日城儿大婚,你却一直失魂落魄的。你不用进去伺候,回去歇着吧。虽然你比公主进门早,但要记住公主永远是城儿的原配正房。”
蔚洛芙对司马夫人福了福身,答道:“是。”便自个独自回了觅芳院。
回到屋里,蔚洛芙静静的坐在窗前,痴痴的望着窗外的石榴树。
直到夜深露重,一日的繁华热闹都已散尽,再也不闻喜乐之声,府里又恢复了夜的静谧。
她还如尊石像般坐着,洞房花烛新婚夜,韶华哥哥不会再像和她第一次的时候不知所措笨手笨脚的,曾在他怀中温存的感觉仿佛犹在。
记得以前他常说,等我金榜提名之时就是迎你入门之日,可如今当他将公主搂入怀中时是否还会想起她来。
眼中正泛着泪意,只见有一黑影鬼鬼祟祟摸进了觅芳院。
院内的姬妾都已睡下,每间屋子也都各自栓上,只有蔚洛芙还开着窗子。
蔚洛芙起身要关上窗户,想着不会是因为今日府里办喜事人多手杂,混进来了贼人,她要大声喊人可又觉得来不急了。
那黑影迅速移到她的窗边,小声道:“洛芙姑娘千万别叫,是我!小四!”
“忙了一天,你不回屋歇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手里也不提个灯,想吓死人啊!”蔚洛芙已掩上了一半窗户,正要关另一半听到小四的声音,只觉得虚惊一场。
小四委屈的道:“你以为我不想歇着,还不是公子,他要我请你这会过去。”
蔚洛芙只觉心中一紧,也不知道在此新婚之夜司马戎城又在想什么花样整她,推托道:“他正跟公主洞房花烛,要我去做什么。再说我今日头疼的厉害,先在喜宴上伺候都觉乏力,夫人只好遣我回来歇息。”
“公子从公主住得紫菱院里出来了,正在自个屋里饮酒。”小四的声音压得更低。
蔚洛芙惊讶的道:“他不跟公主洞房那就是抗旨,老爷和夫人知道吗?”
小四恨不得把手伸到窗户里捂住她的嘴,“姑奶奶你小声点,别把其他人闹醒了。老爷夫人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明天一早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只怕会天翻地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要跟着遭殃。你快跟我去吧,劝劝公子,让他赶快回公主的紫菱院,也许你说的话还能管点用。”
蔚洛芙一下就要关上另一扇窗,小四忙伸出手抵住就要掩上的窗子,她欲打开小四的手道:“这是他和公主之间的事,我怎么管得了,就算管得了也不便插手。你去回他,就说我病起不来床了,让他再去街上抢好的去。”
小四那还有心情和她斗嘴,声泪俱下的哀求道:“你就去劝一下吧,只当是可怜我,还有公子院里的那些丫头下人们,明早老爷夫人们知道了这事,还不是要先剥了我们的皮。这么大的事,深更半夜的谁都不敢去禀报,还不晓得过一会公主那边会不会闹起来。再说你也了解公子的脾气,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我若不能把你叫过去,他等下说不定会亲自来找你,到时就闹得更大了。”
蔚洛芙用力打开他的手,将窗户关严,在屋内寻思半响,看来今晚非去见他不可,道:“我跟你去。”
来到皓月轩,只见院内站满了丫鬟仆人,卧房内烛火通明,却静的可怕。
小四急着进屋禀告:“洛芙姑娘到了。”
屋内有人醉熏熏的道:“让她进来。”
蔚洛芙一直跟在小四身后,听他这样说,就直接走进屋内,小四便退了出去。
屋内酒味熏人,她见司马戎城还穿着大红的喜服,桌上放着两坛酒。
司马戎城本来在喜宴上待就喝了不少,现在又在屋里继续喝,已是醉得有些迷糊了。
自从上次她心灰意冷,只想投河以后,已是好久没有踏进这间屋子。他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其实都在刻意回避对方。
她对他满心的恨怨,他是明了的,难道他身边还缺少过美貌的女子吗?何必非要与她在一起自找不痛快,可越是想弃之,越是忘不掉越是舍不得,时常想起她总是心烦意乱。
蔚洛芙走到桌边也不坐,只是冷冷的道:“奴婢恭喜公子。”
“坐到我身边来。”司马戎城自顾饮尽杯中的酒,也不看她。
她仍不坐,夺过他手中的酒杯,道:“正是新婚之夜,请公子还应到紫菱院中陪着公主才是,若要喝酒可与公主一起对饮,洞房内红烛高照,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够了!什么举案齐眉、白头到老。我并不想娶她,她也瞧不上我!倒是你此刻还想着要与他白头到老吗?”司马戎城激动的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用力搂住她的肩,将她拉入怀中,醉得一时站不稳得向后又晃了几步。
蔚洛芙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羞恼的稳住自己,从床上站起,呸了他一口,道:“奴婢只喜一个人清清静静,这些都与我无关。你不能因为你和公主之间的事,让其他人都为你们陪上性命。你要想想你娶的不是一个普通女子,她是皇室的公主。奴婢身体不适,不便伺候公子,先行告退。”
司马戎城笑着起身,道:“这才是你的真性情,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死也不从的丫头又回来了。前段日子为什么一直压抑着自己顺从我,是因为对你的韶华哥哥彻底灰心了吗?这次又见到了他,只怕心中又想他了吧!”
蔚洛芙根本不理他,只想退出这屋子,司马戎城根本就听不进她的劝告,她就不该过来。
站在院内的下人们见她鬓发凌乱,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个个心中更是恐惧,都想着必定会有一场大风波等着他们。
小四迎上她,本想责怪她怎么没劝动公子,可终是不忍,道:“洛芙姑娘,你没事吧?”
蔚洛芙避开他,在微微放亮的天色中,跌跌撞撞的走回觅芳院,躲进自己的屋内,将门窗紧闭,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落,独自泣不成声。
一夜的委屈让她身心已疲,她哭过一会歪在床上方要睡去,突闻院内一阵急乱的脚步声。
有人尖声喊道:“我是公主身边的赵嬷嬷,特代公主前来问话。”
只听院内陆陆续续响起了开门声,蔚洛芙早料到公主定会来兴师问罪,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院子里赵嬷嬷用阴冷严苛的目光扫了扫已从屋内走出的姬妾,又问道:“哪位是洛芙姑娘?”
姬妾们都惶恐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随便吱声,只是都用眼睛瞧向蔚洛芙住的房间。
蔚洛芙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的,整理了一下已经散乱的发髻,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答道:“正是奴婢。”
她见赵嬷嬷五十来岁,长得壮实,皮肤偏黑,身着洒金刺翠的华服,头上的发饰考究,在公主身边的地位一定不低,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卫太监宫女,来势汹汹。
赵嬷嬷也正在上上下下的打量她,那双眼睛毒辣辣的,目光忽然停在了她衣襟间刚刚露出的锁骨处。
蔚洛芙忙用手遮掩住,想必印记很深,手一碰上还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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