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的春联在村子里大受欢迎,甚至邻村的人都会慕名而来求购。一个是他卖的便宜,去县上买得走老半天,最次的也要七文钱,还都是写的一样的内容,刘明的才卖四文钱。另一个是他这里服务态度好,而且每一副春联都不一样,要是有特别要求,比如想有个多子多福的好意头,或者财源滚滚的好彩头,都可以现场给你写一个,写完逐字逐句给你念一遍,再解释什么意思,什么典故。典故他们听不懂,但听着朗朗上口,怪不错的。
好多村里人都来他这里买几对春联,拿去送给亲戚,又实惠又有好意头,哪个不欢喜。纷纷夸刘明有才学,像是文曲星下凡。殊不知刘明有苦难言,他本就不太擅长写对子,姐姐还要他不能写重复,要满足每个人的需求,不能太晦涩也不能太直白,美其名曰是磨炼自己的弱点。这些时日为了写出应景又工整的春联,他翻遍了家里的书,有空就琢磨着新对联。
到了十日该去县城的日子了,刘明抱着一大堆对联逃也似的去了县城。
先去书斋拜见白老爷子,他之前也去老爷子说好了,放一些春联在书斋寄卖,得来的银钱除去成本各一半。白老爷子不在乎这几个钱,但看着少年人兴致勃勃丝毫不以商贾之事为耻,还一本正经的计算每个人可以分得多少银钱,倒是怪有趣的。一个有才学的人易出,但心怀民生经济又有才学的人太难得。自古讲究万般惟有读书高,一代代导致现在的读书人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金银为阿堵物,提起商贾之事更是仿佛污了耳,浊了嘴。
白老爷子已经在书斋后面的雅室等着了,刘明从布包里取出对联,都是一卷卷放着的,这样展开没有折痕。寄卖在店里的春联都是刘明单独写的,用的是上好的纸,选的他想出来最好的对子写上去的。
“白爷爷,我先写了50幅。放您这里卖,要是好卖,我再多写一些,不好卖就少写一点。您看怎么样?”刘明恭敬的对着老爷子说着,这半年来,越跟老爷子接触,越觉得老爷子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很多他闻所未闻的知识,老爷子都信手拈来。
老爷子乐呵呵的应着,他随手翻着刘明拿着的春联,对于小少年这么郑重其事,总是有几分忍俊不禁。待一张张翻下来,老爷子有几分震惊,显然少年是分好类,十张一个意头,有恭贺新春,有姻缘和美,有多子多福不同的彩头,关键是每张用的都是不同的典故,虽是春联,却是十分精彩的对子,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之前他还觉得少年一两银子一堆春联卖得有些夸张,但这文采,这一手好字,还是对得起这个价格的。
老爷子此时才收起几分玩笑的心,带着一丝认真问道:“你这春联打算怎么卖?”
刘明显然是早有准备,他一边跟掌柜一起挂着春联,一边指着春联下面小小的图案说:“白爷爷,你看这朵海棠是我特意画上的,作为白石书斋唯一的标识,户买回家就知道是我们家的了。虽然买得起书的人家都识的字,必然没有我们这个风雅,我们主要卖给县上富裕的商户人家,或者送礼也是可以的,我还做了礼盒。”刘明说着,翻着包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的长方形盒子,大红色的盒子烫金着四边,角落也绘制了小小的海棠花,倒是有几分别致。
“但是来我们书斋买书的都是读书人,商户是不过来的。”老爷子提醒道。
刘明突然狡黠的一笑,黑白分明眼睛透出一丝光芒,老爷子诧异的看着平日里乖巧得有一丝呆板突然出现的灵动。心里充满了期待,果然听见刘明略带一丝得意的说道:“我已经打探过了,很多商户会去东街的老胡茶馆喝茶谈生意,老胡茶馆的儿子和王兄认识,我已经托王兄送了一副春联给他家了。再花了50文钱,让说书的说完书问一句话,就问进门看见那副春联又应景又风雅,可是哪里得的?”
在这个还没有广告的年代,老爷子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刘明的用意,不禁重新审视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少年,模样腼腆的样子:“这是你想出来的?”
刘明默默头,有些羞涩有些骄傲的笑了:“姐姐提示了一点点。说读书人家都喜自己写,商户人家平时不过来,怎么卖,让我想。我一边还要写又工整又应景的对子,还得想对策,真是苦死啦。”嘴里说着苦,表情也略带夸张的垮下来,眼里却充满了得意快乐。
老爷子哈哈大笑后,心里却对这位常常出现在刘明嘴里的姐姐十分感兴趣。据他所知,少年是和姐姐相依为命,家里清贫。这种家庭他也见过不少,通常要么满脸困苦无心读书。要么年轻人总是过分偏执,总有些缺陷。他虽没正式见过这女子,却从刘明的行为举止中看到,她对刘明的教育十分成功,少年虽有些腼腆,眼神却逐渐神采飞扬,任何穷苦惯了的毛病或者读书人过分清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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