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遇安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脑袋枕在祁树腿上,他低头看着她的脸。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留意到祁树来不及掩饰的复杂眼神。他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转而,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童遇安被祁树拉着背靠他坐了起来,盖在她身上的他的西装滑落脚边。
祁树吻着她的脑袋,双臂搂着她的腰身。
他说:“你睡觉的时候像只兔子,很乖。”
童遇安有些愣神,没有说话。
祁树只当她是身体不舒服,问:“好点没?要去医院吗?”
童遇安摇头,说:“好多了,就是血压有点低。”
祁树说:“这么瘦,血压能高吗?拜托你多吃点。”
童遇安点点头。
祁树瞧着她顺从的样子,不由得低笑一声,说:“今天别回去了,在我那睡吧。”
童遇安说:“林止在家呢。”
祁树不说话了。
童遇安问:“你喝酒了?”
祁树没有回话。
童遇安苦笑了一下,从他怀里坐直身子,两手往上拢了拢头发。
她有一头漂亮的头发,发量较多,看起来乌黑柔顺,绸缎似的。
童遇安说:“回去吧,我开车。”大三那年暑假,童遇安便在母亲的指导下考了驾照。
祁树将往驾驶座探身的童遇安拽了回来,盯着她的眼睛,手探进了她的衣裙。
童遇安如同触电,拉开了他的手,回到驾驶座上。
沿着国道,她把车开进市郊的一个公园。
天寒地冻,四周的景色弥漫在一片飘雪朦胧中。除了那一辆茕茕孑立的汽车,没人愿意停留此地。
祁树的动作是蛮横的,他迫切地想要确认什么。她感觉自己被他无数次刺穿,同时令她忘乎自我。
“快点。”
听见童遇安唇间嘟哝出这两个字,祁树一刹间止住不动,盯着她的脸。
此刻她眉心轻蹙,面颊泛红,长发凌乱,神情似在啜泣。
祁树的嘴角勾了勾,两手撑在她脸边,俯视着她。
“跟我回家。”祁树的声音哑得厉害,略带笑谑。
童遇安听出来了,他这是要跟她谈判。
“嗯?”祁树叮问。
童遇安盯视虚空的某一点,默然。
“睡够了,穿好衣服就走人,算什么?”祁树的声音有些破碎。
童遇安轻声答道:“下次吧。”
“我问你,我算什么?!”祁树忽而大吼一声。
那种嘶吼像是积攒在身体内部,到达了极限流露出来的。
童遇安木无表情,如同早就在等待般,并不意外。
祁树一拳打在棉花上,像有一把匕首插进胸膛。他看着她,眼瞳漆黑,深不可测。
因为工作的繁忙,他甚至没什么时间陪伴她,也从未冲她厉言疾色。当看见她一如既往,这般平淡地接受他的一切,他仅有一丝的懊悔瞬时消失殆尽。
然后,一股几乎致使血液沸腾的愤恨向他袭来。他握紧她的腰身像是要将她捏碎。他盯视着她,眼光狰狞;他狠狠地,一下下,好像利箭一样射穿她的身体。
车窗外,一阵裹挟雪花的疾风低吼着掠过。
车厢中,如疯似癫的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喊叫。
随后,祁树抱着童遇安坐起身来,深深地箍紧她。
童遇安一手抱住祁树的头,一手按摩他背上大片大片皱巴巴的皮肤。
最后,她的手轻抚着脊骨边上那道突兀的十几厘米长的刀疤。
在公园的彼端,有一座顶端散发着红光的高塔。
那是本地有名的情人塔,四十二层。
童遇安没有去过。她有种近乎笃定的直觉——它风化、颓倾、死寂、空阒。
“当时一定很疼……”童遇安的声音依稀难辨,像是岁月遥遥的遗音。
没多久,祁树的一切便在童遇安的体温中安适了。
遇见她以前,他沉默了漫长的时光。而所谓沉默,无非孤独,往深处探寻,原来只是不曾祈祷被人理解的侵略感。
当那个人出现,她包含着人世间最极致的体验与他擦肩而过。
从来未得到,刚好初得到,后来都是于事无补。
为什么面对着她,他的种种情绪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她宣泄?他不能跟她闹脾气,他必须是这世上最纵容她的人,他不能这样……
“童遇安,我该拿你怎么办?”
祁树埋首在她的脖颈间,声音很低,很涩。
童遇安闭起双眼,放任思绪飘散了。
寂静中,某处传来短信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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