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看守仙卫却都是一副想笑也不敢笑的模样,简直有些憋得肝疼,还未等彦邈回过头来再介绍雩岑的身份,那白晖已然太阳穴胀痛地单手拎着那大狗的领子想要离开——
“姑娘!姑娘!!…”
饶是如此,那男人还是扑腾着朝她大声喊道:“你还没告诉我,方才我猜得对不对呢,姑娘!!”
“话说你的名字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呢!”
“我在九重天也没个朋友,这么有缘分我休息日可以来找你玩…唔唔…我…唔唔……叫……唔唔唔唔…”
话语未尽已然被白晖捂上嘴,拖着离开了远处的墙角。
雩岑无奈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倏然间却见那日头微降,已然从她出云府的时辰大概将近过去了一个时辰有余了。
咬了咬牙,小姑娘赶忙上前几步,对着那守门的仙侍简单行了一礼后,说了来意:“不知仙君可否帮忙通报一声…”
“不知姑娘有何要事?”
若是往常,这般不明不白来闯门的女子他们概是冷待的,方才见着雩岑与那灵官白晖的侄子谈了好一会,也暗防着对方确乎是有身份的人,显然客气了许多。
“我想…我想……”
雩岑嗫喏半天,却是吞吞吐吐讲不出话来,最后赫然将那一对玉镯一掏,迭上那信封,一气塞到对方手里慌张道:“劳烦将这些东西转交给濯黎!”
然还未转身想溜之大吉,便被对方眼疾手快扯住了手腕,无奈道:“抱歉,这位姑娘,恐怕在下也无能为力。”
这等反应便都是实实在在练出来的。
想偷偷给帝君送东西的女子那般多,若是被人跑了,不知处理之下也只得无奈地往上送达,却反过头又是被扣工资又是挨骂处罚,好一顿责难,末了还得负责寻到那些东西的主人,一样一样给人家送回去,找不到的便又要送到失物招领的地方,又得扣一遍工资奖金。
瞧瞧,若非他反应快,恐怕今年的红利都没了!
“不过是转交…哪有,哪有这么困难…”
那两样东西被对方面无表情塞回来时,雩岑急得都要跳脚了。
“若实在要赠与帝君…不若您先写个拜帖罢?”见着小姑娘那副着急的表情,上任未久还没有成长为绝对铁石心肠的老油条的男人略略有些恻隐,又怕万一是得罪什么大家小姐,建议道:“少则叁日,多则半月,肯定与您答复。”
…不过就是至今未有人通过罢了。
但是希望还是要给的,免得这位找他麻烦怎办?
“……”
雩岑愕愣地拿着那些东西站在斜得更下的日头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她哪里又耗得了那‘短则叁日’?
重新将那一对镯子层层包好防回怀中,和离书一折踹进了袖口,天边的乌云渐渐笼罩,那微斜的夕阳须臾便被那厚实的云层遮盖,天光渐渐变得昏暗。
狂风四起。
恐怕会是一场大雨。
雩岑有些六神无主地往回走着,不禁有些灰心,也或许也夹杂着那么一些些的庆幸。
毕竟她未曾想到她竟是连那府门都无法进入…
更别提见到濯黎。
若是明日再来一次不行,恐怕也只能由暮汜代为转交了。
突起的狂风将那四散的云层搅乱,比起雩岑有些慢慢吞吞满脸忧愁的步伐,那平日总会‘见风使舵’的摊主显然对这种突来的天气敏感得多,慌忙间收摊的杂乱也引得街上行人也同样也形色匆匆起来,摩肩接踵反向紧擦着她的肩膀而过,待到她半晌走出那陇长的一条街道之时,那天上已然微微落起细碎的雨点来。
她停在了一处巨大的拱门之前——
雩岑抬头而望,却发现自己方才出神竟是走反了去,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重歆宫府的外宫门前。
上一次来时…还是她乘着鸾车来那宫宴。
她高高地望向那镇守城台上的天兵,或许是在那风中吹懵了脑子,一瞬竟有些莫名失望于未曾见到这座滂沱宫府的主人…
然这的情绪仅有一瞬,那渐渐变大的雨滴便已然有些冰冷地拍在她的脸上。
像是突而唤醒了什么…
雩岑赫然才想起,自己此刻顶着的却是新月的皮囊,何况是天衡那般的敏锐都未能发觉…再说那身在皇城之中的主人,又怎会在这种雨天出现在这外宫的城台上呢?
…她大概是脑子坏掉了。
雩岑转过身来,那汹涌的乌云已然铺天盖地吞没了整个天际,冰凉的雨滴越落越大,方才她走反已然耗费不少时间,再加上九重天与七重天也相隔不近,若是她未能及时赶回——
咬着牙,迎着那反向的风头,压着脑袋朝着远处那渐渐雨色茫茫的远处疾步跑去。
雨…越下越大。
那愈发狂乱的风几乎吹得她方向感尽失,她本就不熟悉九重天,又何谈能在着滂沱大雨之中辨清那离开的方向?
可她却不能停下…
她必须…必须在那叁个时辰到之前赶回去…!
顶着凶烈的风头,那罕见的雷暴雨天阴暗得像是南泽群山千年难得一遇而过的巨大台风,或许是这深沉的压迫感淹没了她,还是她只是想为今日的一切不顺哭一哭…
那冰冷的雨一波一波地拍在身上、脸上、头上——
将那雨与不知何时掉下的泪一齐混杂,随着那狂风吹散而去。
空荡荡的街上,好像只有她一个傻子在这雨中狂奔……
浑浑噩噩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进入一个又一个的拐角,那迷蒙的雨遮挡了她的视线,终在未曾看清脚下的一瞬间——
她被一块残缺的石砖缝隙狠狠勾倒,重重仰面摔在那满是泥泞和雨水的地上。
冰冷又麻木的身子泛着一阵又一阵的疼,雩岑却摸了摸胸前那确乎安好的一对镯子…
她本是扑飞摔出的,或许是本能…若是将这都摔坏了,她恐怕再也还不清濯黎什么了……
本想彻底瘫在原地的雩岑终还是在下一秒试着活动关节,通过痛觉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情,颤颤巍巍试图爬起来。
因为她不能停下,还有人…还有人在云府等着她……
可雨幕之中,身侧那几乎要将人刮傻的狂风与恶劣的冰雨却在好似一瞬间停下——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长靴。
雩岑将头扬起,却见那伸出的大掌已然将她将她拉起护在伞下,对方大半的脸被一副面具所覆盖,手中唯有的,不过是一把薄得近乎透明的油纸伞遮蔽着一方空境,却仿若完全不受那恶劣的天气所影响,施施然地伫立在雨幕之中,遗世而独立。
“可还好?…”仿佛被那天青色的长眸所沦陷,雩岑一时间只是愣愣地盯着对方的脸直看,任由那男人将她的伸展在外的四肢都给粗略地检查一遍,才听那温润的声线长出一气,喃喃道:“还好…只是擦破了些皮,未伤及根骨。”
雩岑确乎完全可以通过声音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可饶是如此,透过那遮挡大半的脸颊轮廓,她依旧觉得面前之人仿佛似曾相识。
可倏然之间,那方才还盈满担忧的眼眸瞬间变得有些责怪与气愤。
“为何要跑…!”忽然的声音令得雩岑愣着吓了一跳,那纸伞与伟岸的身躯似乎将风雨完全隔绝在外,边听对方板起脸来厉声训斥道:“你又有什么着急的事,需要这样跑?!你知不知道这般大的雨有多危险!为何不找个地方躲一躲再走!”
“我…”
雩岑怔怔地眨了眨眼,明明无端被陌生人这般呵斥应该生气才对,她却没由来的一阵心虚,仿若是自己做错了事一般。
“我急着…我急着回七重天…”
此话一出的同时,小姑娘这才赫然想起自己方才的狂奔究是为何,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细究对方身份的雩岑赶忙从男人的钳制中挣脱而出,道谢似地向对方匆忙鞠了一躬:“这…这位公子,多谢你的好意…我还有…我还有更急的事,我就先走——”
还未转身离开的身影却被那看似清瘦,却格外有力的手臂再次拉住。
“我真的有急事!!”
雩岑有些微怒之间,却见男人端端屈下身来,将一块沾满了泥水星蓝色的玉佩在身上擦了又擦,重新系在了她的腰间。
“你的玉佩丢了。”
“啊…这,多谢…多谢您!”雩岑尚未腾起的怒气瞬间漏了个空,有些不好意思的红起脸来,赶忙匆匆又道:“不过我真得走了…我真的有急事!若是将来有幸再见,我定会好好报答您…!”
“不必。”
她眼睁睁瞧着男人将那尚还带着温热余温的伞柄塞到了她的手里,而另一只手,抓着的竟是她今日不慎揣着带出来、又被暮汜嫌弃的那杆毛笔——
“姑娘将这根毛笔赠我…权当人情已还。”
“啊…可这…”雩岑方有些犹豫地想要解释一下这个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方抬眸却道:“姑娘不是有急事——?”
“啊…对对对…!”匆匆再度鞠了一躬之后,雩岑抓着伞跑出几步,又忽而想起自己拿了对方的伞,这样大的雨…
便见那个男人不知从哪又掏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伞,自顾撑起来。
“那个!…”回眸之间,雩岑在那滂沱雨幕之中朝着那已然模糊的声音又喊道:“谢谢您的伞!”
继而咬着牙继续往前跑去。
也不知是心里作怪,还是这薄薄的纸伞当真如此奇特,饶是那风刮得如此汹涌可怖,她却仿若在无风之日的平地上奔跑,有些身轻如燕。
只是她未曾看见,身后那道高大身影始终在那雨幕之中久久伫立,直至那个踉踉跄跄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手中的毛笔显然是粗制滥造的产物,男人却依旧小心翼翼地将它擦了又擦,像是什么珍宝一般小心翼翼收进了贴身的怀中,低声喃道:“…傻丫头。”
这般丢了如此多年的东西…也不知她又是从哪里找回的。
直至在雨幕之中站了许久的男人终是低叹一声准备离去,跨步不大的走姿竟是有些摇晃僵硬,在咬着牙意欲进入那旁侧阴暗的拐角之时,男人却垂眸发现了地上的水洼之中,已然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揉碎得几乎辨不清内容的碎纸…
被雨浸得有些发凉的大掌探入水洼,屈身捡起其中早已破烂的一片纸屑——
其余内容已然被那雨水洇透,墨色蔓延间模糊了内容,可那抬头的叁个字,却依旧依稀可辨。
与此同时,一声惊雷随着那低喃的话语一同响起,震得天光欲裂:
“…和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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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0+大章,我累趴了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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