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渐渐初露西空,淡淡的光泽随着夜色渐浓而越加高洁明亮。繁华的魏城在中秋之夜更显繁盛,家家户户的门前高檐上皆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满城灯火,璀璨的如堕进凡尘中的星海,亮如白昼,行走在街市之间,嬉闹的人群与热火朝天的叫卖声都极具节日的气氛,团圆和乐的味道只让人心里生出一股子暖意。
柳月靠着侧院的墙根上,耳朵贴着墙面,不时有嬉笑的人来往,听得她跟小猫挠心似的,只想立刻提灯出门去感受下那种别样的热闹。
杏儿奇怪的看着她,当明白她的渴望时,又为她感到心酸同情,这大过节的,本寓意着团圆喜乐,二小姐和二夫人却是多少年都冷冷清清的度过的,先前柳月没得到右相家的公子青睐时,日子过得更清苦,过节了,也无几样上好糕点可摆出来,蝶清苑里也只悬着一辆盏旧灯。
柳左相家的二小姐甭说远的,就放在魏城里,也没几个人知道的,但事实上柳月的姿容一点也不比柳寒寒的差,甚至多了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清纯可人,才艺上亦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过没有那么出彩能与人争个高低优劣罢了,按理说这也符合了大家闺秀的基本标准,理应在魏城里也有个名号啥的,为何就是没人知道这深家大院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归根究底,一是柳月的出身,柳左相本也不在意的,但有心人煽风点火多了,听着听着他自然也入了心里了,舞姬的女儿说出去也没光彩,他也没脸让她多出席什么场合,所以每次带家眷,他也只带正房。二就是芸娘了,她无心让柳月惹人注目,成为各个王孙公子追捧的对象,自柳月幼时便责令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一方小院里深居简出。
“今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镜,可谓良辰美景,好啊,好!”柳左相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女儿,甚是满意,嘴笑得都快合不拢了,入了轿子还不忘赞许得直点头。
官场仕途有了奠基石后,子女无外乎成了打点铺路的最好工具,而他恰好有一双惊为天人的女儿,柳月和风城的事他听说了,与右相交好成为亲家那他是求之不得的,左右相联手那朝中哪还有人敢造次,今中秋之宴,若寒寒再觅得一贤胥,他必定如虎添翼,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指日可待。
柳寒寒得了左相的眼神肯定之后,当下心里更乐得开了花,上了轿之后便想着今夜该如何如何出尽风光,名震燕国。
纱裙细整,唇边勾出的笑容已昭勃勃野心。
一向森严壁垒,巍峨庄重的皇城今日也多了几分情味儿,屹立高耸的城墙上皆挂着八角福寿宫灯,一排排围绕着皇城,夜色之下明黄的灯光将城之高贵衬托的犹如天外宫殿,更令人难以企及肃然起敬。
城内,灯火辉煌不啻琉璃城,侍女太监由各掌事领着井然有序的穿梭在偌大的城中,今夜盛宴,他们是不得出半点纰漏的,一个个都闷头听着掌事的小心低声的嘱咐,纷纷应承着,节日的欢嚣被巨大的谨慎和压迫吞去了几分。而皇城大道前后已有不少王孙贵族及大臣家眷入宫,参拜与套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柳相一出轿,正巧碰见刚入宫门的大将军,便拱手招呼了声大将军。
李义其实早看着他了,说明白点儿,他就是特意叫小厮抬轿跟着柳相的轿子前后进的宫,这,为什么嘛,他憨憨一笑,中气十足地道了声:“柳相!”
这一声呦呵跟在校场里练兵似的,柳相被叫得一愣,心脏病都差点出来了,果然武夫多粗鄙啊,看出李义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柳相眯眼摸了摸山羊须,正想着要怎么应付这个烦人的武夫。
一声“拜见璃王爷”于后响起,这是给他救了场?诶,未必呀。
柳相心一紧只恨自己刚刚没领着柳寒寒快走,打什么招呼呀,真是自个给自个挖了个坑,现在走也走不了,只得硬着头皮跟众人一起拜见。
柳寒寒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在宁儿的搀扶下也颔首福身:“臣女拜见王爷。”
未见其人,单凭这百转千回娇媚欲滴的声音就可想见说话者是个怎样国色天香的主儿。众人都有些心痒痒地用余光做贼似的打量起柳寒寒,稍稍一瞥,却已是被那花容月貌扰乱了心肝儿。
“不必多礼,咳咳。”步候在侧的小厮撩起玄青色的轿帘一角,只见,轿中伸出一只苍白瘦弱的手,无力地拂了拂,轿里传出轻轻的咳嗖声。
璃王爷并无多停留,便吩咐小厮继续行轿。
柳相目送玄青暗纹轿子行远才安下心。柳寒寒掩下了眼里的嫌弃鄙夷之光,暗道:病秧子真是名不虚传,晦气。
皇城之内不管是哪个宫殿前,哪个道路,普天之下除了璃王爷赫连尘之外,再没人有资格乘轿代步,否则轻者杀头,重者株连九族。
另外,赫连尘也是大燕国自开国以来第一个没有上过一次朝的王爷,且,已至双十年龄皇上仍没有赐予任何封地,只在魏城赐了一处王爷府。
赫连尘能得这几项特权倒不是皇上有多喜欢这个儿子,完全是因他常年患病体弱,怕不乘轿多走几步,性命都会不保,而得以住在都城不用上朝也全因病身不可缺少太医的照料,每天汤汤药药的往王府里送个不停,市井有传闻说这王爷活不了多久了,每天泡在药罐子里,说难听点就是续命而已,多活一天算一天。
“爷,如何,好些了吗?”刘中轻拍着赫连尘的后背,给他顺气,见他咳得不那么厉害了,才慢慢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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