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点头也没有再多言语,轻轻一笑,起身道:“回去吧,杏儿一会儿要来找我拿药了,不能叫她等急了。”
赫连尘随她一起出了小亭子,朱红的伞撑开似一朵娇艳的花在沥沥清雨里寂寞又喧嚣的绽放开,雨如短线的珠子落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肩膀紧靠着赫连尘撑伞的手臂,一路雨花旖旎在靛蓝的绣鞋边,微微染湿了鞋面,漆出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圈。
他们静默了许久,淡淡的草木的香气在秋风冷雨中漫散萦绕,像一条静谧的河流淌在周身,仿佛在诉说着秋日的致远宁静。
行了一段路后,赫连尘终是不放心向来面上活泼停不下来的柳月突然这么安静的享受起秋日之景来,心里许有什么心事,而近日能影响得了她的估计除了芸娘病重的事情就没有其他之事了吧,难不成是因为芸娘他之所以之前并不问她,是因为想知道她是否会主动和他吐露心事,但这一路清风绕耳足以证明他是多想了。
呵,柳月这次肯出手帮他完全是因为上次他在柳相府里一言不发的维护她罢了,她又非真正将那颗冰山似的心寄存在他这里。怪他想的太多了,心里有些哑然失笑,但在脸色上却不真正的表露出来,也不是怕露了脸色被柳月取笑为小气男人纯属是怕再饶了她本就不平的心,徒增一层烦恼。
赫连尘越来越觉得他与柳月待在一起越久,越发现对方身上有诸多和自己不谋而合的相同点,比如说:试探。
“为什么一直都愁眉苦脸的,是为你母亲的事而担心么?”赫连尘的声音从来都是清淡的感觉潜进细碎的风里无声无息的,好像并没能吧深秋的清冷改变分毫,他们之间依然仿佛有一条水带缠绕着周身,清凉的静谧的。
而这恰好也符合赫连尘的本意,他不想扰乱柳月的思绪,无论她是快乐的还是苦闷的,独自沉浸而不找人来为自己分担,这就说明她不想被打扰,他同她一样都有过这种感觉,同为尔虞我诈的从小独立面对着生存,他们都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不过,赫连尘现在是不会允许柳月面对困难时,也如当初一般要强的一个人,因为,是她先打破了他的。
柳月歪着头看着赫连尘,盛满万千星光的眼里暗淡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块巨大的无边无际的黑色幕布,她就这样从一开始的看赫连尘,而后渐渐变成了探望远方的雨幕,颇为艰难的点了一下头,这一下看似无力,但其实柳月的心里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做到这的。
从每天从杏儿嘴里得到的那些消息来看,芸娘已经病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整日虽有安心静养,但仍旧没能抵抗得了病魔走向她的步伐,在这个深秋的时节整日咳血,只会让阴寒之气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侵入体内伤害五脏。
每日见到杏儿都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因为她不知该问芸娘身体状况还是该不问,不问的话她提心吊胆整夜难眠,问了的话,她更是担惊受怕。
每天想着那张奇险的药方子,只怕哪天一个撑不住就给芸娘用了,因为张方子吃了之后,要么生要么死,再不会有什么多余的痛苦。
但,她舍不得,舍不得把芸娘的性命悬于一线,如果现在收病魔折磨的人是她,她一定会在刚刚诊出的时候就用了那方子,倒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更想生,而对芸娘的话,五成生五成死这样的几率还是太小了点,她输不起,柳月更输不起。
看见柳月眼里的错综复杂,赫连尘手揽上了她瘦弱的小小的肩膀,紧紧的将她与他的胸怀拉近,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只着单薄裙衫的柳月。
“干嘛,王爷也会动恻隐之心?”柳月一笑,眼睛自视前方,冰山一样尖锐冰冷的心,不知道是哪里仿佛突然的塌陷了一块,只叫她觉得慌张无所寄托,她没有一点点的表现出来,她自己却没发觉,虽然说了这话,但她忘记了从赫连尘的臂弯里挣脱出来。
在这一刻,她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赫连尘的臂弯给了她从身体以及眼中的那片心湖诸多温暖,那种温暖好像她从来也没好好的感受过,现在身心皆乏的她只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的在这份温暖里暂避风头。
赫连尘哪里是对她生出了恻隐之心,他对她的是爱怜,是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才能产生出的怜惜之情。
他避而不见柳月的这一问,而是道:“今天由本王取药给杏儿吧,这几天你为本王谋划,又为你娘的病情操累,已是很累了,本王会代你详尽的问明杏儿这两天的病症,做了手抄,再由你来看。”
柳月受惊的看了看赫连尘,只见他的眸子里皆是被揉散的深蓝,那其中透着温柔与认真。
柳月眨了两下眼,听见雨滴打在赫连尘放在她肩上微微探出的手背上的滴答声,莫名的她觉得她和赫连尘像两只时而扭打时而互相取暖的小兽,而她跟他打过了,也应该借他取取暖吧,严格说来,他可是已经借她取过暖了呢,对对对,她说什么也不能吃亏不是。
柳月点了下头,眼睛疲累,她闭着眸子将头靠在赫连尘的胸膛上,第一次全身心没有顾虑警惕的靠在一个人身上。
微枯的满园风光,同一对看着正相依的朱伞壁人相辅相成无限美好与绮丽,完胜过世间一切动人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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