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过后,外面渐渐起了风,不多时,又淅淅沥沥下起夜雨。
木繁树手持经书,朝窗外看了一眼,“奚微,去把桃桃叫进来,苑门不必守了。”
奚微懒懒窝在软塌里,道:“大人,您白日里那样谨小慎微,怎到晚上反倒松懈了?一点小雨罢了,没事,让桃桃淋着去吧。”
木繁树依旧垂目翻书:“你们闹别扭了?所为何事?”
“没有,您多虑了。”
木繁树笑了一下,“是为了你的心上人,摇光吧?”
闻听此言,奚微呆望屋顶的眼神一动,忽然就坐直了身子,看着木繁树:“大人您……您怎么知道的?”
木繁树摇头笑道:“奚微,你平日看摇光的眼神亦是如此,真可谓心无旁物目不转睛啊。外面起风了,让桃桃进来吧。”
“我不去。”被挑明心事,奚微反倒浑身自在许多,身子一斜,又舒舒服服窝进塌里,“死桃桃太坏了,我喜欢摇光君的事分明已经人尽皆知了,他竟然故意不告诉我,还拿这事要挟我替他做了许多事情。要我说啊,摇光君逃得好,摇光君不逃现在挨淋的可就是他了,我会心疼死。不过桃桃挨淋我就无所谓了,淋死一了百了。”
木繁树笑着合上书,起身:“还是我去吧。把他看好。”
“我不看。”奚微的语气更不容商量了,白了一眼床上沉睡的贝瀛,道,“看好他,我对不起天枢星神,对不起天枢星神我就对不起摇光君,不看,坚决不能看。”
左右支她不动,木繁树也有点无可奈何了,“好吧。我马上回来。”
必须“马上”,木繁树有些担心自己前脚走后脚奚微就会用被子把贝瀛活活捂死。
幻伞在手,木繁树出了房门。
“大人,大人!”苑中,马不停蹄跳了一天舞的舟黎急忙出声喊她,“大人,小仙知错了,小仙真的知错了,您看能不能……”
木繁树止住脚步,侧对于她:“从前,他最讨厌跳舞的哪个动作?”
“啊?哦,他呀……”舟黎刚要停住身形细细向木繁树说道,然而两眼触及木繁树那不冷不热看过来的目光,又赶紧的手舞足蹈了,“肯定是原地旋转啊。小仙记得他那时的身体好像不大好,也可能是仙资太差的缘故,贝左令非常讨厌原地旋转,每每转不了三圈,必定倒地呕吐一阵,然后……”
“原地旋转九万圈,两日内做到,本神可以考虑。”
“啊?九万??!”
“十万。”木繁树心中有事,不想与她多讲,抬脚即走。
“好好好,九万就九万!九万啊大人!九万!”舟黎再三与木繁树的背影确定圈数,动作一变,改跳为转,原地旋转如陀螺起来。
“大人,您怎么来了?”苑门口,在门檐下避雨挡风的桃仙官向走来的木繁树见礼道。
木繁树驻足微笑:“没办法,奚微与你赌气不肯出来,我只能自己来了,回去吧,不必守门了。”
桃仙官挠了挠头,“奚微她……还在生我气啊?”
“有点。”木繁树如实回答。
桃仙官干干一笑,“那我还是留在这儿守门吧。唔,有风有雨,风景真的很不错呢。”
木繁树伸手接住从伞边淌下来的几根雨丝,“随你吧。”
“大人不喜欢下雨吗?”
“不喜欢。”
“那下雪呢,大人喜不喜欢?”
“不喜欢。”
“那大人喜欢什么?”
木繁树声色不动:“……桃桃,有话直说。”
桃仙官呵呵笑了两声,想了想,却道:“算了,不问了,都板上钉钉的事了,我还纠结什么。大人您先回吧,我再呆会儿,总觉得有贝左令在的地方不大安生啊,还是小心点好。”
“木神大人。”
“谁?”桃仙官被身后这突兀的一声惊得嗓音都变了,一瞬幻剑在手径直向身后人发难。
灵书一身素净白衣曝露在漫天雨雾里,不躲不避,任由桃仙官的剑锋直指自己胸口:“传个话而已,桃仙官不必如此吧?”
桃仙官对舟筝的一个情夫可没什么好感,冷声道:“上官也是来探望贝左令的吗?不过你这时间挑得实在不妥,不单风雨全有,且,夜深。”
灵书微微一笑,向木繁树见礼道:“大人,小仙只是听说舟三小姐被您留在贵处参研歌舞,……”
“哦,上官是为舟黎说情来的,难怪了。”桃仙官意味深长道,“我方才还在想,舟仙主为何这般沉得住气,敢情一早就打算好了要派上官来当说,不过可惜,我家大人还是不会放人的,是吧大人?”
自察觉灵书出现,木繁树的面色便一下子冷了下来,此时言语也是吝啬,只道一个,“是。”
桃仙官更不气了:“灵书上官,请回吧。”
灵书彬彬道:“小仙此次前来只为给舟三小姐传信,既然大人不方便让我二人相见,那劳烦大人告知舟三小姐:今晚小仙并未失约于她。告辞。”
说完,真的转身走了。
桃仙官便有些迷糊了,“大人,他这是……”
木繁树摆手打断他,一直望着灵书的背影消失在暗黑雨幕里,才道:“这雨你还赏么?一起回去?”
桃仙官摇头道:“不了大人,您先回吧。看来今晚不会太平,我还是在这儿守一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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