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浊鬼:“仙人不打算用木神赐予的法器击之了?”
贝瀛:“既然不是流血这么简单,那便是对木神的本体有损,我不傻,知道此法使不得。鬼姐姐有未卜先知之能,一定知道打败它们的方法,”咚,光球又是狠狠一颤,“我们时间不多了,姐姐请讲。”
卜浊鬼犹豫片刻,终于从衣袖里慢腾腾摸出一根翠绿鲜嫩的柳丝来,道:“用它。一击即可毙命。”
贝瀛不可置信道:“一根柳丝罢了,有这么厉害?”
卜浊鬼点头:“试了便知。奴家身为鬼物,驱动不了它的法门,还是仙人亲自来吧。小咒是,明德至善。”
咚咚!!
这左右同时两击几乎叠为一声,脆弱不堪的光球终于支撑不住,破碎成无数绿星,湮灭。
“明德至善!”
再来不及思考一瞬,贝瀛当机立断驱动了柳丝的法门。霎那间,犹如九天神明亲至,连枝带叶,柳丝通体绿光大现,如柔水如流波,所过之处,宛若涤洗,又或许应形容说,涤荡。
涤瑕荡秽。
一双鹏鸟瞬间被掀了开去,化作两道黑线,倏然不见。
卜浊鬼惊了许久,才吁声道:“果然厉害。”
贝瀛捏着柳丝出神,“……这是……”
光球破碎,二人又开始不疾不徐地下坠。
卜浊鬼道:“实不相瞒,此物乃是一位神明为了报答奴家的救命之恩,特意相赠。”
贝瀛语速缓慢:“……赠仙器予鬼?”
卜浊鬼咳了声,道:“仙人,那时奴家尚为街头占卜人身,并非鬼物。只当初遇人不淑,情路坎途,那位神明有心暗渡奴家成仙,是以赠予此物,然奴家终而心性不坚,因爱生恨,造下浮屠杀孽,又因执念未了,愤愤于胸,这才逃离那阴曹之司,潜回人界讨要公道。不料,……”不料什么,也不必她凄凄惨惨的说了,定是触了霉运撞上血尊蛮净才被捉到此地。
“你来这儿多久了?”贝瀛问。
卜浊鬼尚沉浸在伤怀往事中不能自拔,听他突然如此问,难免有些不知所云,“奴家虽有七千鬼寿,但在这冥潭也只能算个新鬼,只听说,冥潭千尺,百尺一小劫,三百尺一大劫,能安然出潭者,几乎无有。”
贝瀛索性随着她问:“几乎?这么说,曾经有人逃出潭吗?”
“算是吧。据说那人失足误入冥潭,血尊对他的兴趣也不大,才得以侥幸放出潭的。”
“哦。”
又过了会儿,卜浊鬼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摊开两只手作接物状,道:“请仙人将柳丝还给奴家吧。”
贝瀛把柳丝从头到梢,再从梢到头的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恋恋不舍的将其揣进了自己的胸口,道:“不还。”
卜浊鬼看着他的胸口怔然:“……仙,仙人,……”
贝瀛:“本仙人虽为仙人,然胸怀气度却一点不仙。你不是说这柳丝是旁人为了报恩赠予你的吗,我方才是不是救了你两次?你是不是也应该赠我一物?我看此物便甚好,反正你留着也无用,索性大方点赠我吧。”
他这一番话不亢不卑地说出来,不像无耻索取,倒像好心替卜浊鬼处理了一件棘手物,仔细听听,又好像这柳丝落入他手,是名琴得好主,宝驹配贤明,各得其所,十全十美。
卜浊鬼表示为难:“恩人所赠之物,怎可转手假赠旁人。仙人高品,还是把它……”
“说了不还就是不还。姐姐倘再啰嗦,本仙人可要把它的叶子一片一片择下来吃了。”说着,他当真将手探进了胸口。
卜浊鬼顿时脸色大白,比鬼还白,忙道:“仙人不可!”咬着嘴唇寻思半晌,终于松了口,“那奴家先将此物暂交仙人保管。不过,……”指一指贝瀛的胸口,“仙人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安置它?这样恐怕……”
贝瀛揉了揉胸口,道:“冥潭阴寒,柳丝不都喜欢温暖和煦的地方吗,放这里挺好的。哎鬼姐姐,你不要总唉声叹气的嘛,高兴点。话说我们坠了也有段时间了,现在什么位置?”
卜浊鬼看着贝瀛的胸口又深深叹一口气,才将视线转移至脚下的无底之渊,道:“大抵中段吧。”
“中段?那岂不是潭下五百尺了?啧啧,传说果然都是吓人的,什么‘一入冥潭命如灰,百事万物皆悲哀。’姐姐你看我,本仙人单枪匹马来到此处,还不是一路顺遂无阻轻轻松松。哦,错了错了,本仙人不是单枪匹马,本仙人现在有姐姐。”说着,又揉一揉胸口,似乎在感谢眼前人的慷慨大方。
卜浊鬼终于为他一声又一声的“姐姐”忍俊不禁,道:“仙人哪里顺遂无阻了,不说别的,单单冥微虫一种,便够你千疮百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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