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紧随而出,神情迷茫而又坚定:“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呢,大人?”
迷茫,是因为失去挚爱。
坚定,是因为身边有她。
可木繁树接下来做的事,却让月下百思不得其解了。
木繁树不顾卷珠、新朝、轩辕、惢四族公子小姐和隐元的人质安危,带她走出雪墟,飞行将近三个时辰,来到梵骨白山的邻山的一个山洞里,月下原本以为碧玉簪是在梵骨白山被沙神毁掉的,木繁树来这里是有心找回残缺法器,就算不能修复再用,至少也会收敛起来聊做珍藏吧。
可是没有。
她来这里,只为了确定地上那具狰狞白骨的糜烂程度。
“啊,大人小心!”
月下惊叫一身,眼疾手快一袖拂落掉在木繁树肩头上的大肚子毒蝎,然后抬头一看,惊得一瞬之间短剑赫然在手,“这,这里污秽不堪,大人,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洞顶有蛇蝎毒虫四五只,数量虽然不多,但月下一眼便看出来—只只剧毒无比,是一口咬下去,就让你立刻瘫软到无法反抗且短时间内又不会昏过去的那种。
看样子,洞口原本筑有不可摧破的结界,若非结界消失,这里的毒虫蛇蝎应该会更多。
可是,筑结界的是谁?
结界又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呢?
“什么人?”
有人站在洞外大喝,很明显,是闻声赶来的守洞人,或许是惧怕,或许是执行“禁入”的命令,洞外人并不进来。
月下看了一眼盯着白骨若有所思的木繁树,回道:“妖后月下,尔等还不速速进来回话!”
洞外人沉默一瞬,飞一般小跑进来两只妖精,一男一女,看样子是一对情侣。
他们进洞便跪,跪下即道:“小妖参见妖后娘娘,娘娘万世金安!”
“这是谁?”月下开门见山,指着地上的白骨问。
女妖显然胆小许多,男妖稍微好点,但也不是那种大大咧咧有话直说的性格,他小心回道:“回妖后,据说,此人犯过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什么罪?”
“杀人行凶,为祸一方,强掳男子,逼良为娼。”
月下听他说话颇有点费劲,正要训斥他“说人话”,这时,木繁树那边转过头来问:“黑老仙,对否?”
木繁树的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的,却比月下这位妖后有威慑力许多,两只妖精面面相觑片刻,俯首一磕,齐声答:“是!”
木繁树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开了山洞。
月下云里雾里不知所以,跟出来:“大人,那堆白骨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木繁树答。
能有什么问题。
通常时候,蛇蝎毒虫会把整具尸体连皮带骨头啃得渣子都不剩下一点,黑老仙却超乎寻常的留下一堆累累白骨,这使木繁树恍然想起连天瀛提到“刨坟鞭尸”这个词时,书灵那个极其复杂的眼神。
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呢?
就好像你为最在乎的人准备生辰礼物,礼物可能有点惊悚,也有点不善良,甚至有点违背道德和人伦,但你突然十分肯定对方很喜欢这份礼物,这一刹那间,你的内心深处却没有一丝喜悦和激动,相反,满满的都是失落感。
因为礼物太脏,配不上他。
因为礼物太脏,原本只适合你自己。
你不想做的,我做;你不敢做的,我也做。
新朝相逢,他是舟筝豢养多年的情夫。
卷珠受困,他以寻找舟筝为名,只身闯阵。
百族朝圣,他不畏惧“礼品男”的流言蜚语,用膳栖碧宫,留宿天枢处,佯装痴情旧人,静默如初。
长佑,他费劲周折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拜堂成亲。
梵骨白山,沙神作祟,他暗中力挽狂澜。
墓地幻境,他甘愿坠入。
百仙问罪,他陪同。
天外天,他替他旁观两神决斗。
……
“书灵啊,”木繁树仰天而叹,“为了赎罪,你我做过的傻事真是太多,太多。”
“大人,您后悔吗?”月下问。
木繁树苦笑一声,“应该不会。”
“应该?”月下捉住字眼问,“这么说,您还是有点悔不当初的。可月下不明白了,像您这么有主见有智慧的人,究竟在后悔什么呢?”
木繁树沉默一瞬,“月下,你相信仙神有轮回吗?”
“没有吧。仙神陨灭即身归混沌,魂飞湮灭,有轮回转世的都是凡人,唔,大人莫不是在遗憾自己未能出生在人界?”
“生命可贵。我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选择保性命,舍灵力。灵力强盛固然重要,可没有什么比得过陪伴。”木繁树哽了哽,“我只想多陪陪他。”
可是,他根本不需要我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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