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牢里出来,闻到新鲜空气,泉君激动地跳了几圈,然后凑到越正义和戚氏身边,说:“爹,娘,看来那个车大伯还是很守信用的。说我陪他喝酒就放了咱们,果然。哈哈。出来了。咱们快赶路去西夏吧。”
刚才在狱中,越正义见泉君回来,还没来得及问他被车彦哲拉去干什么了,就被牢头放了出来,如今听到泉君说自己被“请”去喝酒,他不禁想起多年前车彦哲也是这样将素罗放了交给自己。
这个车彦哲,多少年了,竟然一点没变。
“等等。”越正义抬手拦住泉君,“我和你娘有话说,你先到一边等着。”
泉君看看母亲,咂咂嘴,乖乖地去一旁等着。
越正义对戚氏说:“素罗,你去见他吧。”
“正义…”
“他虽然用钱羞辱过我,可是说实话,他对你的感情不比我少。你们青梅竹马,这些年你为了我刻意疏远他,我都明白。现在要去西夏了,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今生或许你们都不会再见了,素罗,我不希望你后悔。”
戚氏眸中挣扎,看着越正义。
她和车彦哲自幼往来,关系非比寻常,只是因为许多的原因,她不得不和他保持距离。索性他也懂得,几乎不曾逾越,除了过去抓过自己一次,以考验越正义对自己的真心,还有几年前自己病重时,正义去求药时被他奚落一番…
算上这一次,自己要去西夏国,他“无端”扣留自己…
“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直为自己没有跟他好好道过别而心有遗憾。”越正义轻轻牵起她的手,说:“夫妻十八载,你我之间,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去吧。”
戚氏心中动容,点点头,然后微微侧身环视四周,以她对车大哥的了解,这会儿,他只怕在哪里躲着看自己。
果然,自己视线触及斜对面的茶楼时,分明有个身影从窗户里蹲下去了。
“我去去就来。”戚氏脱开越正义的手,往茶楼走去。
越正义瞩目着戚氏,神情复杂。
“爹,娘去哪里啊?”泉君忽然出现在他身边,叫他身子颤了一下。
越正义回过神,摆摆手,“你娘去买些东西,走吧,今天天色也不早了,咱们父子俩先去找个栈等你娘回来。”
戚氏刚走到茶楼门口,就瞧见有个人匆匆从另一个门借着旁人的身影一道混出去,还以剑柄挡脸,戚氏一眼就认出了他,微微侧前一步,开口叫道:“车大哥。”
车彦哲身子一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他才玩味地笑着回头,“诶,越夫人,你怎么还在这里。诶,就你一个人啊,相公孩子呢?该不会是又被抓进去了吧。”
戚氏眼中水雾泛起,走近他,说:“车大哥,我…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车彦哲神色一僵,视线仓促落在一旁,淡淡道:“找我做什么,还想让我抓你吗。”
“我知道你是怕我不回来了。”戚氏看着车彦哲,那熟悉的脸上已被岁月添了几道无法填平的沟壑,头上的白发也让戚氏伤感时光流逝的残忍,曾经那意气风发,一人一骑的白衣少将的影儿,已经在这张面孔上所剩无几了。只有那一双眼睛,望着自己的时候,还是当初的模样…
车彦哲嘴角微提,笑道:“越夫人真是说笑。你不回来,同我有何关系?这十八年,我可上过一次泰威?”
戚氏心中动容,但身边人来人往的,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等了片刻,车彦哲笑起来,“越夫人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军务繁忙,你这种平民,是不会懂的。”
车彦哲咬重了“平民”二字,微微点头示意,转身便走。
戚氏盯着他的背影一呆,匆匆追了上去,却又保持着距离。
车彦哲察觉戚氏一直跟着自己,想要甩掉她,故意加快了步伐,却又怕真的弄丢了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悄悄回头看她。
几番纠缠,车彦哲再次悄然回头时,却找不到戚氏的身影,他心中顿然一空,回身去找戚氏,在人群中穿梭,被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搅得懊悔不已。
他茫然无所地站在街道上,任凭人与他擦身而过,他后悔自己竟然又一次因为倔强不肯低头,错过和她说话的机会。
“车大哥。”
车彦哲猛然抬头,回身去看,戚氏正站在他身后。
他心中一动,上前抱住她。
戚氏一惊,僵直站着,“车、车将军…”
车彦哲倏地醒神,松开她,手掌在衣衫上轻摩,眨眨眼,说:“我认错人了,嗯…我先走了。”
“车大哥。”戚氏急得叫出声。
他身子一顿,背对着戚氏,嘴角流淌着苦涩地微笑,说:“一声车将军,我便知道,我从未入过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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