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原他们一侧头,连忙围了过来,“夫人,将军他……”
越宁却没等他们说完,直接蹲到村长面前,说:“爷爷,您就是郎中吗?我相公他…真得了疫症?”
村长抬起头,看见面容清秀却风尘仆仆的越宁,一时动容,避开眸子,不言而喻。
越宁忍着情绪,问:“就没什么法子吗?这书里边也时常记载时疫,虽然厉害,最后都控制住了。一定有方法的,对吧,爷爷。”
村长闻言,一手扶额,遮住脸,不语。
“夫人…”四人悲戚地站在越宁身后。
“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他撑了这么久…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越宁捂着嘴巴,眼中的泪珠不知落也不落,她总觉得命运在戏耍她。
“夫人……”
越宁无措地看着四处,找不到焦距之处,慌乱的灵魂无处安放,她脚步错乱地在原地踱了几步,便绕开周老,往屋里去看仇徒。
这时的仇徒比昨日见到时要体面许多,身上的淤血都被清理干净,伤口也都包扎起来,听说他肩头有一根箭头,大抵是宇文德他们想的办法,将仇徒后背一侧用被子垫起来,使左肩侧朝向上,不被压得更深。
但这也让越宁看见了仇徒脖颈后浮肿的部分,那也是时疫的表现。自己昨日竟然没有注意。
如今,倒是害小六他们也……
越宁心意一动,没有走向仇徒,而是退出屋外。
四人一见她,不知如何安慰,一时话结。
越宁蹲下身问村长:“我们都感染了吗?”
周老叹口气,“不知道。”
“宇文,”越宁站起身,道:“你们来的时候没有碰过村里其他东西吧?和别人有接触过吗?”
宇文德立时明白越宁意思,摇摇头,把昨天的情况说了一遍。他们昨日还没进村就看见站在村口一个人发呆的村长,后来问了一番村中情况,知道村长就是郎中,也就没有打扰其他人。从他们进来,就只接触过村长一人。
越宁点点头,看看叹息地村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村长大抵只是以为要救一个垂危的病人,本来也是好意,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病人。
“嗯。不过尽管如此,还是难免会有疏漏之处。咱们就不要离开村长家了,把屋子隔离起来,至于其他村民,应该知道逃命去。”越宁扫过村长的家,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篱笆桩围着,除去仇徒住得这间,还有五间房舍,便道:“你们四个,还有村长爷爷,你们这几天也分开住,尽量避免接触。如果几天后谁有病症……”
越宁停顿下来,她想好了解决之法,却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宇文德却是最先明白过来,说:“若我感染了,便自绝于天下。到时候,小六,麻烦你把我烧了。”
几人一怔,旋即看向越宁,小六道:“我们不怕感染,夫人,叫我们和你一起照顾将……”
越宁眼睛一瞪,简原也眼明手快地把小六手背一拧,他啊过一声,不着痕迹地说:“……啊死的公子吧。”
一闻死字,越宁有片刻恍惚。忽然想起有一次在灶房里和娘亲谈话时,娘说的“生同衾,死同穴”来。从前听这话也不知是何意,只觉得悲戚却美,现在心头竟只余下片片酸楚,和一些混乱的挣扎。
自己才十七岁啊,相公也不过二二年岁,老天何故如此天妒英才,要取他夫妻二人性命不可?
但她又想起那未出世便离世的孩儿不疑,便更是对死亡透出深深的无力感。
“你们就别和我争这最后的时光了。”越宁凄凄一笑,“总是要有人料理后事的。到时,就拜托你们了。”
四人闻言眼底一红,越宁却是不敢再看他们,离了些距离对门槛上坐的村长说:“爷爷,连累了你是我们不好。若您能度过此劫,他们几个还活着的话,会好好照顾您的。若不然……我夫妻二人来世也必重重偿还。”
周老喉结一动,没有吭声。他知道这些人本意不是害他,只是谁能坦然的面对死亡?
“多谢您给予我们栖身之所——葬身之地。”越宁郑重跪下,叩首大拜。
周老倏地老泪纵横,掩面哭泣起来。这一声他没做过恶事,老天却叫他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四人也普通跪下叩拜,并纷纷承诺无论谁还活着,势必会为他养老送终,以报今日收留之恩。
只是周老实在知道瘟疫的厉害,心里一丝一毫地希望也没有,看见真诚地对他致歉的五人,心中堵得厉害。悲凉地站起身,无言地转进里屋,闭门不出。
四人听见动静,直起身子,见越宁还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便站起身上前扶她,越宁却急忙避开他们,说:“小心。”
几人悻悻收回手。
越宁站好后,对他们说:“非常时期,咱们要格外注意。时疫的严重性不用我告诉你们,眼下正是两国谈判之际,战事眼看就要结束,将士们可以归家,我们……便不要生出事端了!”
四人默然不语,只觉得战事荒唐。
“从今日开始,分室而居。出入掩面,炊具热水烫过再用。观察三旬,身无异样后自行离开。临走时……烧了这里。”越宁静静地说着。
四人望着她,又不忍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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