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愿意看见别人总是难过,却不都是出于好心,而是厌烦同情。没有一个人可以一直忍受另一个人的悲伤,因为他没经历过,就不能无时无刻地理解。宁儿,子虚,这些事,你们不能忘,因为那是你们的孩子,除了你们,没有人可以记得他来过。”
“师父。”越宁哽咽着。从小产以来,没人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仇徒在一旁默默作拜。
大梦先生看着越宁,说:“宁儿,你的痛,师父明白,子虚也明白。”
最后这话说得重,越宁不禁抬起眸子看着大梦先生,因为话里有话。
大梦先生温柔地看着她,又看看仇徒,仇徒的目光却投去一边。
“世人只道丧子为女子至痛,却不知道对男子来说,也如穿心之箭,痛彻心扉啊。”大梦先生感同身受地戳着自己的心窝。
越宁眸中闪动,看向仇徒,仇徒却因这一望,愣在那里。这些日子,越宁都没有如此单纯又认真地看过自己。他不敢提孩子的事,怕越宁难过,更怕越宁不知道自己明白她的难过会觉得孤独。他也不敢提自己的心情,怕越宁会以为自己是刻意附议。
而越宁这一望,瞧见仇徒形容憔悴,眼底隐藏的悲伤和不忍,她其实早就看见了吧,却故意不去想那些会勾起自己痛苦的东西。她生生地剥夺了仇徒为丧子之痛哀苦的权利。
但她此刻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梦先生道:“别让这事成为你们夫妻之间的嫌隙。好好谈谈吧。”
说罢,大梦先生就拍拍仇徒的肩膀,离开了。
屋中只余下夫妻二人,越宁看着消瘦苍凉的仇徒,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我…”仇徒见她眼眶通红,想说些安慰之语,却一时没了言辞。
“相公。”越宁扑在他怀里,“对不起,那是我们的孩子。”
一句“我们的孩子”,仇徒的眼底瞬间酸涩,紧紧搂住越宁。
等仇愆将药配回来,大梦先生就叫越宁去煮饭,叫仇愆去帮手,自己独自帮仇徒处理伤口。
仇徒见大梦先生有意支走旁人,知晓先生必然有话要说,便道:“先生,您是否有话要与仇徒说?”
大梦先生认真地包扎着伤口,说:“边关事讲与我听。”
仇徒一怔,知道大梦先生这是要指教他,能得到千古名将的指点,机不可失,便在脑中整理了思路,将征战前前后后的事讲了个明白。从鹤崇山脉小部队轻骑先行,袭营关改道蒹葭关,偷入塔格山地掌握洛文旧部,故作伤势启用越宁夺取代越坡,再到龙首关蒙勒私攻洛文部再起战事,自己顺势而为攻打风雷部试探敌心,以期休战,却迎来八部合击,损失蒙勒,自己亦深陷阴谋被逼入荒原。
等他说完,大梦先生也包扎好了伤口,看着他,平静道:“你用兵善奇、好险,如同豪赌,虽屡屡押对,出奇制胜,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比如你攻打风雷这一招,就赌错了。”
仇徒眼帘低垂,没有说话。他是赌错了,可他也留了后招,并不以为是输在这里。
“虽说你算好退路,锦囊妙计用之不竭,可你唯独没有算到人心,更没有想到人心。”
仇徒本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可见大梦先生目光沉静如水,是真心教自己,一时折服于先生的胸襟,便调整心态,虚心受教。
大梦先生娓娓道:“你对蒙勒说,若风雷无应,必是决心死战,则退兵挞跶部,借道回龙首。另一方面你又早布棋局,联络洛文部,以破八部联合之局。每一步都能看出来你的将才。”
仇徒虽没说话,却也对这夸赞自己的言语很受用。
大梦先生停了下来,看着他,问:“你是否觉得自己很厉害?如果不是雷邦那一箭的构陷,你有十足的把握能平定边关之乱?”
仇徒不置可否,心里却没否认。
大梦先生笑笑,说:“你这个年纪为帅,用兵心思至此已是罕见,足见天赋。可惜,”大梦先生神色一变。
仇徒正听得高兴,闻言,不禁抬起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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