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母后不是做样子,但母妃却时常在见到自己时就说母后的坏话,说她心机深,是利用自己来博好名声。久而久之,自己也疑心起母后的真实用意来,甚至后来将母妃因嫉妒而自尽的事也算在母后的头上。
后来自己得了父皇的“疼爱”,被封为太子,就与母后渐行渐远起来。本来天天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皇兄”的小尾巴三弟也不再与自己亲近,而是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用功,因为他觉得父皇是因为他不够聪明、不够努力才不爱他。
父皇那些年时常罚他,他那么小,父皇却一点不仁慈。有时叫他跪一夜宗祠,有时罚他抄几百遍礼法,自己却莫名其妙因为太子的头衔得到了所有人的追捧。身份一下子就变化了。
从前是自己被人欺负,看他被人呵护尊宠,后来就全不一样了。三弟虽然因为年幼不懂父皇的冷漠,可自己年长他九岁,早已懂事,隐隐猜到父皇对他的态度是因为母后,却从不曾告诉过他,甚至有时偷偷接济他时,还暗示他父皇的狠心。
三弟不信,越发用功,越发努力讨好父皇,心却越发失望。这一切,自己都看在眼里,却由始至终都在做一个旁观者,享用着本该属于三弟的殊荣,还一面出于内疚地对他百般关照,做那个假惺惺的“施舍者”。
后来三弟渐渐长大,立下汗马功劳,打开了一番属于他自己的天地,获得了民心,父皇再难掩饰对他的喜爱,有一次不经意表现出来,让三弟欢喜了许多日,还特意买酒来找自己说父皇开始注意他了。自己亦是那时候感受到危机感。不过后来父皇又将那份感情隐藏起来,三弟又陷入了他多年的痛苦中,但自己却没有从惴惴不安的心境中走出来,多少个夜晚都在少年时的噩梦中惊醒。
自己不想被打回谷底。
与三弟的较量就从那时候露出了苗头,自己却没能控制住。
一次又一次地暗中害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心软放过他。后来他还是意识到自己的居心,找上门来。那夜,他提着一把剑、捧着一坛酒来寻自己,喝多了,他问:“皇兄,你我兄弟多年,你真要害我?”
后来说了些什么呢?总之是不欢而散的。战斗也是那时候打响的。
一直斗了这许多年,自己也没真的害了他,不过是想抓住点东西保全自己罢了。
这次父皇病重,边关作乱,他那危机感又浮上心头,恰恰这个时候,李勋给了他一把“利剑”——只要杀了仇徒,长平王就少了左膀右臂,到时他无力兴风,一旦拖到自己当上皇帝,那他便再不能威胁自己。到时自己善待长平王,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真心,也未尝不可。
广和王微微合上眸子,心中悲戚,自己怎么能信李勋这样的鬼话,他只怕一开始就是要三弟死吧。
“醒了。”
一个宫女喊道。
广和王立即站起身,却刚走一步,又停在门槛处,久久未动。
“咳咳。”长平王睁开眼,想要坐起身,却腹内一阵抽搐,令他止住了动作,仇徒的手也扶得快,帮他重新躺好。
他扫了一遍床前的人,吃力问:“广和王呢。”
众人一怔,纷纷侧头看向殿门。
广和王皱起眉头,转身离开了。
长平王看不见广和王,只能通过众人的反应,推测出长兄大概是在一旁的,便说:“他在这儿吗?本王想见他。”
“他不在。”仇徒从门外那孤零零的背影处收回目光,镇定道。
越宁眉头一跳,低下了头。她不懂广和王为何不见长平王,更不懂相公为什么要撒谎,只是众人都不说,自己也不应该说罢。
长平王盯着仇徒,不自觉又咳了几声,说:“先皇宾天,有人去清州迎新皇吗?”
屋外的广和王闻言身子颤了颤,不禁竖起了耳朵。他想知道,三弟是否会学当年父皇那样,为了龙座而杀手足,是否还比不上自己。
仇徒淡淡道:“臣父一夜未露面,只怕亲自去迎了。”
越宁错愕地看了眼仇徒,又急忙看向长平王,想看到他的表情,想知道相公是否说错了话。
长平王捂住胸口,神情释怀,道:“那本王就安心了。”
仇徒缄默不言,唯恐戳到长平王的伤心事。
长平王却不避讳,平静地说:“新皇未至,先皇、先皇后的丧葬事宜就交给皇长子和卫丞相办吧。”
广和王身躯一震,错愕回头向屋里看去。
床前的一众人也是个个呆滞,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有仇徒缓了一缓,问:“那昨日的事……”
“昨日……”长平王恍惚一瞬,道:“昨日先皇宾天,先皇后悲痛难忍,随了先皇,本王亦是难过万分,突发急病,”说着,长平王深深看仇徒一眼,“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来前,就只有广和王能主持大局,百官当拥戴为监国,直至新皇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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