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
果断。
无情。
他好像从未认识这个人,哪怕就在片刻之前,他还与对方相拥,吹奏同一杆长箫。
黎钧站立不动,静静等着对方逼近。
叶棐淡淡道:“不能跟道君就这样返回诸天神殿了。”
黎钧双眼落在他冰冷的眸子上,许久,才发声,声音苦涩:“叶棐呢?”
叶棐背于身后的手一颤:“你不是,早猜到了?还是,不觉得我是威胁?”
他踏碎空间,完全不给对方反抗的时间,一下跃冲于黎钧身前,右手握住他脖颈,将之活活提起来:“这不过,是你,轻敌的代价。”
青袍随风而动,海水潮涌,霎时,场景转换,两人来到青崖之上。
万里无云,昏暗遍布四野,死气从海水中蒸腾而上,满目悲怆,无欢,无喜。
坚硬崎岖的黑色石面,将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衬得更加显眼。
到此地,黎钧若再不能明白当日老树未言明的话,便白做了十几万年的神子。
他盯着叶棐的眼睛,用被紧握住的喉咙,拼死说道:“我……从未……轻敌。”
叶棐手上动作又加了几分力,距离被封印的神格越近,他就越能调动本体原有的力量。
何况,一直以来,黎钧对他从不设防。
哪怕,他露馅,那么早。
“我是……拿自己作赌注……却又赌输了……”
嘴角翻出一缕血迹,黎钧强撑着,又说了一句。
他眼睛从未从叶棐身上移开,如同虎魄兽身时,无数个夜晚清醒来,于案几上俯视蒲团上打坐之人的侧脸。
直到这一次,直到叶棐一袖将之甩到一块巨石上,身体重重坠落,头颅砸到凸起的锋利岩石上,并从上到下,遭受刺入神魂的强大外力摧毁打击。
他昏迷前最后一眼,还是落在叶棐的脸上。
那张最终也没有所动容的俊美的脸。
叶棐俯身,右手覆在黎钧头顶,屏声静气,顷刻间聚集了所有可调用的神力,以蛮力,将那半张晷图腾,缓缓抽出黎钧的神魂。
图腾到手,他并未急着查看其神格,发挥原定的作用,而是拿手,从黎钧头上慢慢滑落,倾泻最后遗留的神力,青绿色的光芒覆盖了神子的整个身体。
伤口复原,脖颈间痕迹消失,衣物恢复整齐。
黎钧平躺在青崖之上,如同睡着一般,眼睛微闭着。
似乎随时会醒来。
这是没有日夜之分的地方,非仙界,非欲界,非正,非邪。
关押着世间最邪恶的神。
海面平和如旧,死气渐渐消失。
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如此,却少有人能发觉。
如果有,大概是海底那些重新被压迫当苦工的深海妖蛛,与一只蠢笨无比的幼年妖鲨。
“回到,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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