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nny清清嗓子。恢复平常的职业态度时,她也算一个很不错的秘书。
“后天恺撒王妃厅的新系列发布会已经全部安排完毕,预先介入的记者都签署了保密协议。”
“所有的邀请函都已经电话确认过,特邀嘉宾有38人到场,包括ke杨和张真两位明星。”
“香港的davd王今天下午抵沪,浦东机场今天很堵。已经安排司机提前去接机了。”
“外滩店的店庆装潢已经全部准备就绪,今晚20:00明早1000所有工作就能全部完成。包括300束荷兰郁金香,100束黄水仙明天一早都会提前空运就位。今天提前闭店的所有通告昨天已经全部发出。”
“对了,郁金香是金黄色带红点斑痕的‘国王血’。契合新品系列的色调。”
fanny一边说一边将衣架推进办公室后面的更衣间。然后熟练的为老板做了一杯annvta大吉岭红茶放在桌边。
她缓缓退到门口。
“fanny,把你的衣服鞋子装好吧。预祝你庆功派对上能够艳冠群芳。”关微珍叫住她,免去她为礼物难为情的情绪。
“哪里啊。关姐姐你才是最美的,一直都是。“这全无心机的献媚倒也不讨人厌。
“今晚我不参加,你们去吧。玩得开心。”
“那个,谢谢关姐姐,我会和行政说从我的年终奖金里扣除。”fanny认真的地说。
“不用。说好了是礼物。”关微珍说完,低头重回到她的邮件中,没有停留,这表示她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
fanny不再坚持。快关上门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嗲嗲地对关微珍说,
“有时候,上班的时候我觉得好像真的是在姐姐办公室里工作。”
“嗯?”关微珍抬起头,她方才太认真,没有听清fanny说了什么。
fanny没有重复刚才的话,轻声提醒道“那个,记得注意休息,关姐。今天有黑眼圈。还有记得试衣服。我觉得valent的那条灰色蕾丝特别适合你。”
“呵呵,那像草坪婚礼的新娘穿的。”关微珍瞥了一眼说。
“没有。我刚刚上身的时候觉得裁剪太完美了,也没有夸张缀饰。”
“那么好?好,我一会儿试试。”
待fanny离开,关微珍忙完手头的事,给穆陆宇去了电话。
“小宇,今天如何?很忙?”她柔声道。
“还行。妈妈,有什么事么?”穆陆宇那边的声音很小,应该是在走廊里接的电话,这一上午的会议还未结束。
“还在报告会?我不打扰你。”
“对呀,爸爸的致辞刚刚结束。”穆陆宇轻声说道。
“你开会吧,就是几天没有见到你面了。”关微珍这一刻听到儿子疲惫的声音,格外觉得心疼。
“最近太忙。你晚上过来就见到了。拜了,妈妈。”穆陆宇说罢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又情不自禁地望着窗外,一群鸽子掠过远处兴国宾馆别墅群的英伦屋顶,向更高的天空里飞去,留下一阵悠长的鸽哨声。天边是寂寥淡薄的蓝色,像浸在水里一样。
作为关微珍的长子,穆陆宇是一个很听话的儿子。几乎从来没有让人生过气似的,就长大成人了。忽然间,她觉得穆陆宇的问题,是不是就是他太乖顺懂事了。太过听话的孩子,都有不为人知的苦楚。他会是这样的么?这么看来,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穆陆宇两年前从伦敦帝国理工毕业后进入恺撒工作,并没有被直接纳入董事会,而是先安排进入市场总部任总监助理。穆鹏飞对此很有他的道理,作为男孩应该经过脚踏实地的锻炼,坐享其成会毁了儿子的将来。所以,这几年来,穆陆宇甚至比任何一个普通员工还要卖力的工作,整个华东和华南的市场活动,他都一个不拉的参与并完成下来。每天朝7晚10是家常便饭,一周一次出差也毫不含糊。不过,到现在他还未得到父亲的赞赏和提拔。穆鹏飞似乎对这个儿子的努力仍保持视而不见。
她转头望着墙上的全家福照片,里面的穆陆宇穿着波士顿式的套头衫,一脸审慎的站在穆鹏飞的身后。相较之下,坐在父亲身上的穆陆源神态要自由自在得多,小手顽皮地搭在父亲的肩膀上。而她自己,宛如一个娴雅温驯的小女人微微地依偎着丈夫。这样的一家人沐在某个秋日的晨光里,聚拢在自家豪华舒适的客厅里,衣冠熠熠,面容如玉,仿佛照片里那些明媚的光影也凝结着叫做优越感的微粒,无处不在。
挂在墙上的家族照片,都是荣誉的炫耀。如果说曾有过幸福的瞬间或细密的心事存在,也只藏在照片之外人心的隐若之处,并不需要摊开来被人瞻仰。
有过几次,或者说很多次,关微珍想要取下办公室里的这幅照片,还有家里客厅走廊里的那些照片,包括她祖父与父亲母亲的。他们一双一双微微俯视着真实世界的眼睛,都似乎炯炯发光,深不可测,让她觉得异常陌生。如果家族的荣耀需要这样的照片来延续和说明,那么她对家的那些幽微温暖的向往也就成了晦涩不明的秘密,让她羞于启齿,无从表达。所以,她始终没有勇气去摘下来,也没有理由去摘下来。而在更多的时候,她也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优越感和荣耀的一部分,她也为此感到一种偌大空旷的,炫耀之中的快感。
后来,她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邀请了几个年轻的画家为家人画像。画她的两个儿子,画她和丈夫,不要写实而完美的,要他们即兴发挥的,不命题的创作。印象派的,后工艺美术的,后现代的。每到需要照家庭照片的时候,她就请一个艺术家为家里人作一幅画作。现在她家的客厅里已有好几幅色彩浪漫,天马行空的画像。
端详那些迷离的笔触,要比注视着那些冰冷的照片让她觉得释然得多。
这样算起来,她办公室里的这祯全家福既是他们近年照的最后一张。那或许是穆陆源小学毕业暑假末的某个上午。
那时穆陆源还是个小毛头,还没有开始他的青春期,没有开始叛逆一切,反叛还没有变成他的旗帜。他还没有开始收集各种乖张奇特的东西,说各种匪夷所思的话,做各种让人忍无可忍的事。那时凯撒大厦还没有开始施工,只是浦东堤岸边上的一块空地。那时穆鹏飞还没开始常常彻夜不归,那时她还会在晚上给他打电话,催他回家吃饭。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变成她世界里一扇窗的灯光。
又开始了。她今天似乎变得和那些弄堂里做好胖头鱼汤等家人回来吃饭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她自嘲地回到书桌前,再也不抬头望一眼面前的那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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