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汉大方的摆了摆手,花白的胡子随风飘了几下,道:“先生说的什么话?能给先生您驾车是我这老不死的荣幸,怎么能收您的银子呢?在我们真定,谁不知道您乐善好施急人之难,单是您这一年来治病救人做的功德,只怕比那城墙还高。”说着,抬手指了指上京的城墙:“这城墙真高,瞧着就比我们真定府的气派,您啊,就好好的在京城里治病救人,我们真定,都等着先生您完成老先生的遗愿,一朝得唤君王诏,进了那太医院!”
麟游又朝着老叟鞠了一躬,脸上的表情更加歉疚:“麟游从小跟随父亲学医,数十年来也不过学得皮毛,医术不精,单靠着乡亲们的支持走到今日,如今远离乡梓,夜不能寐,心中更是难安,奈何父亲遗愿未遂,冤屈未明,只能背井离乡。”然后把手上的荷包放入那老叟冻得冰凉的双手中,轻轻的握了握:“这是麟游的一点心意,您若不收,让我们这些昨晚辈的任何能安?”
那年轻妇人也含笑劝那老叟:“您就收下吧,我们年轻力壮的,何愁赚不到银子?瞧那京城如此气派威武,凭借相公的本事,我们定然能闯出一番天地的,您权且当做我们孝敬您的,还有家中的半亩薄田和成氏医馆都要靠您照料着呢。”
那老叟又抬起眼看了眉目爽朗的年轻妇人一眼,伸手把麟游拉到一旁,凑近他耳畔呢喃道:“先生,筠娘如此貌美无双,只怕京城中有达官显贵觊觎,惹下祸端,您日后还是少让筠娘出门为好。”
麟游闻言,朗声笑道:“筠娘的容貌在真定府算是拔尖的,可是到了这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京城,便没有那么打眼了,您老放心,筠娘和我都是心里有分寸的人。”
那老叟这才有些放心,几人又契阔了几句,眼看天色渐晚,那老叟便要告辞回真定去,麟游也惦记着天晚夜路不好走,老人又年纪大了,身子骨没那么硬朗,便帮着老人重新装点好驴车,目送着他驾车朝着真定的方向去了。
麟游的心头一时有不舍,远远的看着那辆驴车颠簸着走远了,直到看不见,才回过头来,看着筠娘,说道:“我们走吧。”
筠娘见他神情有些怅然,便笑着劝道:“日后何尝没有回去的时候?等到衣锦还乡了,便也能福泽真定的父老乡亲,那才是真的为他们好,相公无需过度感怀。”正欲抬脚走,却见那枯黄的泥土地上有一片青色,待到定眼一看,却是刚刚麟游递给老汉的荷包,弯腰捡起,拂去沾染的尘土,握在手里,冰冷粗糙的触感让她心中百味杂陈。
麟游望见了,呆呆的站在原地,遥遥的望着真定的方向,目光中隐然含着泪珠,都是平头小老百姓,身无长物,家中一贫如洗寡淡如水,又是年迈老人,他们本就是为了照顾他的生意才请了他来,他这般分文不取……唉,麟游沉沉的叹了口气,忽然间就觉得脚下的步子有千斤重。
……
筠娘从荷包里拿出几文钱,放到麟游的手里,然后指着不远处支起的茶摊说道:“娘腿脚不方便,奔波不得,你且在这里带着娘喝口热茶,我这就进城看看,找个落脚的地方,再把娘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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