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沄也许是第一次对什么生出了几分可称之为羡慕的感情。
他终究是个人修,人虽被称为万灵之首,但身负的业障因果却也是他者的几倍。放眼四海,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放浪形骸,无拘无束?得道讲求的是出世,但在求道的一路上,人却时时刻刻活在“世”中。
哪怕是修为高深如洞华真人也不得例外。
他原本已至大乘,本可闭关为突破做准备,但因收了玄沄为徒,便时不时分心指点。外加聚清观诸事繁杂,他虽有心栽培座下大弟子成为下任掌门,但大事上依然要交由他定夺。如此这般,白白耽误了不少时辰,洞华有一日竟发现自己已有了衰颓之兆,掐指一算,恐是大限将至。
洞华真人现年已有六百一十二岁,在修真者中,这并不能算短寿,但以他的修为而言实数可惜。原本只差一步便可羽化登仙。这放在他人身上或许便要放手一搏,与天争这最后一线生机。或是趁现在脱离肉身另寻躯壳,夺舍后再续仙缘。
但是洞华真人什么也没做。
他只将此事说予了自己的大弟子听。让他早做准备,届时站出来主持大局。虚怀一边磕头领命一边热泪长流,但怎奈师尊依旧一副乐享天年的模样,令他无法倾吐心头滚滚不尽的悲伤和不舍。
“为师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那小师弟。”
洞华真人叹道。
“他年岁尚小,却身世坎坷。为师这一去恐怕会有不少人苛责于他。”
“师尊您放心,我一定会护着师弟,让他专心修炼。”
洞华摇了摇头。
“怕只怕他自己堪不破……”
那一日,玄沄依然在后山练剑。洞华真人却忽然出现,冲他招了招手。
“师尊。”
玄沄收剑入鞘,走至老人跟前行礼。
洞华真人没有问他近日功课,反而拉着他在那后山凉亭坐下,同他絮絮叨叨拉起家常。什么你三师兄久未归山,定是又被哪处的美酒给迷住了;你四师兄家中又添一新丁,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你六师兄的徒弟与人斗法惹了大祸,把他气得拂尘都砸烂了……
玄沄坐在一边静静听着,从头至尾没有出声。末了洞华真人朝他微微一笑。
“沄儿,为师近日替你占了一卦,你可知算出了什么?”
“弟子不知。”
“为师算出你命中会苦寻一物,上下求索,却始终不得门法。”
“……”
“不过你不必担心。为师连破解之法也一同给你算出来了。你生于土年,属金抱火,名里带水,可见你命中缺木。到时若实在没法子,就在名里添个木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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