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早晨。
那天玄沄在洞府里打坐调息,一纸掌门的传讯符通知他去大殿一聚。玄沄应约而往,等到了那里,发现一干弟子都在门外窃窃私语。“事出反常必有妖!”“它是怎么办到的这也太怪了吧?!”玄沄向场内望去,只见在大殿中央站着一个人。
身似兰芝,气质清灵,周身灵气至清至纯,不似凡人。而当玄沄踏入殿内,他倏地回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自那浮世之后望向玄沄。刹那间周遭的人声尽退,光与尘俱寂。那清潭般的眸子映照出玄沄的身影,仿佛从古至今,自天地洪荒到万物终焉,都这样静静注视着他。
会这样看着自己的,玄沄不作他想。
怎会如此?怎么可能?
玄沄面上平静无波,但内心却掀起了惊澜。
草木需结丹才可化形,它怎可能就此塑出了人身?
纵使玄沄周游列国,博览群书,也从未见过此等奇事。
是在自己走后它得了什么机缘吗?
可自己去年亲眼所见,它确实只是一株聚灵期的灵木。
在玄沄思绪纷杂之际,虚怀宣布这是老祖的后德在世,是整个门派弟子应当学习的楷模。这化形灵木理应师承本派,好将这段佳话发扬光大。
“这里聚有本门的诸位长老,来来,我来为你引荐一番……”
玄沄依旧百思不得其解,而那灵木已经捧起了敬师茶,走到了自己跟前。
杯子在颤抖。
不。不是杯子。是对方的整个身体都像风中落叶般簌簌发抖。
他深深低着头。从玄沄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他脖后的一小片细白,但是他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无望又孤注一掷的气息。令人不由想起山林里的幼兽在母兽被人打死后,绕着母亲无助哀叫的模样。它什么也不求,只求母亲能看它一眼,应它一声。
玄沄望着他被沸水烫红的手指,接下了这杯茶。
他眼前的孩子仿佛大喜过望,立时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这份稚拙无华的欢喜,为所求拼上一切的热烈,像一点星火般在玄沄的眼中乍然亮起。是了,对方为何不到结丹期就能化形,为何身为草木却生出了那么多情绪——
他再度走向了自己。超越了常理,跨越了种族,跨越了种种非议走至玄沄跟前。哪怕自己从未和他说过只言片语,哪怕自己曾经决绝地转身离去。可他的眼底依旧澄净如初。没有怨怼,没有恐惧,他看着玄沄像看着自己的全部世界。在他的眼中,自己的身影无关外门弟子或是砺剑长老,无关天煞孤星或是得道仙君。相隔百年,缘起缘落,自始至终只有“玄沄”。
虚怀惊讶地开口,“师弟,这是……”
玄沄点了点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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