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再此醒来的时候,老板娘雾隐已经不见了。只有子离伏在他塌前,银月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好似被车碾过一般,痛极了。他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肘平撑着,试图坐起来,却不想此举惊动了梦中之人。子离手揉着惺忪的睡眼,睁开右眼迷糊地看了银月一眼:你醒了
阿隐呢当这嘶哑的声音出来时,银月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如同老烟枪内吐出的云雾般浑浊的声音绝对不是他的!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光辉形象。可子离并不买帐,见银月醒了,就将老板娘临走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待他伤好后,叫他来找我。
银月听及此处忧伤地摸了摸自己的嗓子,自己还是过段时间再去吧。
。
屋内如豆的烛火摇曳着,周嫂眯着眼,拿着一根牛毛一般大小的针凑到烛火跟前,一手捻着细线在舌头上舔了一下。然后拿着对准针孔穿了过去,针顺着光溜的线划了下去。周嫂眼疾手快的一下子捏住了它,将线的两头一提针便到了中间,紧接着她又飞速地的将线端绕指一周,又接着往下一捻,一个端正、漂亮的结便系好了,不偏不倚正卡在顶头免得浪费了不必要的钱。待她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又将她那犀利的小眼对准了坐在她旁边的桌上的陆清韵。不,已经不是陆清韵了,而是披着陆清韵皮的雾隐。她见雾隐的头摇摇晃晃的,要睡着了似的。又看见她手上环着的翡翠镯,心里闪过一丝妒忌。她怪模怪样的将手往桌上那么一拍,力度把握的刚刚好,既可以叫醒那个快要睡着的人,还不会将自己的手拍疼,更重要的是又能够显摆显摆自己作为长辈的威风。可谓是一举三得。
果然不出她所预料,雾隐惺忪着睡眼,茫然地看了她一眼。这时候就应该好好教育她,周嫂这样想到。
我说清韵啊,你也该劝劝你家阿笙。他是个好孩子,可那唱戏能挣多少表面上风风光光,背地里呢还不是被说是低贱的人。你看看我们家祥子,那一个月跑跑黄包车能挣三块大洋哩。
雾隐刚刚过来就听见有只苍蝇在她耳边嗡嗡嗡,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到了更年期的大婶。这个周婶是原主的邻居,平日里最爱和街坊邻居闲扯些八卦。再就是炫耀她家儿子在大城市里拉黄包,好像去了大城市里讨生活的人都要比寻常的百姓高上那么一等。镇里信息堵闭,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大城市那是个了不起的地方,能去那的都是精英人士,因此周婶每次在夸自己儿子的时候都会在一旁附和。无一外乎的都是,您儿子真棒!久而久之,周婶就越发把自己看的重要了。哪家夫妻吵架,哪家兄弟分家她都要去插上一脚。这不听闻陆清韵同顾笙吵架了,也忍住过来插一脚了。
雾隐忖量了一下屋内,破落的草房,坑坑洼洼的土墙,家里连一件像样的物什都没有。她低头不语,看着陆清韵原先拿在手里的戏袍,一根针还悬在上头,想必是原先要给它缝上的吧。周婶见她未接话,又将先前那事唠叨了一遍,期间又说了很多夹枪带棒的话,大都是吹捧她儿子贬低顾笙的。雾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将戏袍往那一搁:周婶,我家阿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都是在外奔波劳碌的命儿谁也不见的谁就比谁高贵。周婶向来都是听些阿谀奉承的话,哪里听过这些顿时鼻子一歪,气的七窍生烟。又将手重重的往那残破的桌板一拍,好立立自己的威风。这招数搁着人小姑娘身上或许还能有点用,但在老妖精雾隐身上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她格格地笑出声,带着小姑娘特有的清灵嗓音假模假样地关心着周婶:婶儿,这一下下去手是疼的不轻吧,快看看肿没肿若是肿了的话还得涂那什么药膏,那玩意儿老贵儿呢。不过祥子哥有钱!您平日里就别省了免得说祥子哥苛待您老儿呢,妹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哈~这街坊四邻里谁不知道周婶的抠是出了名儿的天天恨不得将一份钱掰做两份花,就连几分钱的菜儿都要砍价,恨不得别人白送她一般,更不要说这价值半块大洋的药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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