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是那样认为的。
寻到季榆的行踪,找到对方的所在,然后轻而易举地结束对方的性命那个时候,季棠以为,这一次的事情,也会同以往一样容易。可当他见到那个少年眼中陡地亮起来的光芒的时候,却第一次生出了迟疑这种情绪。
他不需要无谓的感情,旁人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多余的情感这是他一直以来认定的事情,但面前那个少年的模样,却明晃晃地否认了这一点。
季棠忽然就想起了以往自己与这个弟弟相处时的场景。即便他一句话都不说,对方也能找着各种由头赖在他的身边,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上好一阵子;明知道他并不需要,却总喜欢将一些据说有各种好处的小玩意儿搜罗回来送到他的手上;哪怕压根一点儿都看不懂他手里的书,也总会为了能够和他攀上上两句,将之捧着研究上一整天
细细回想起来,他的脑中,除了修行与季家之外,所盛装得最多的,竟就是与这个人有关的回忆了。而其中最为鲜明的,就是那个不到六岁的孩童,用力地伸开双手,拦在一群人的跟前,阻止他们欺侮身后之人的画面。
季棠甚至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来,那时候那个孩子因为紧张与害怕,而不断抽动着的嘴角,记忆那分明带上了泪光,却依旧倔强地不肯移开的视线。
就连季棠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将那样无关紧要的一幕,那样深刻地印在了心底。
见面前的这个人,仅因为自己没有任何佐证的一句话,就没有任何怀疑地相信了他,季棠的心中莫名地一动,竟就那样将手中的剑诀给散了。
他不过是为了从对方的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以便于季家制定今后的计划。
他这般在心中告诉自己,却忍不住在见到对方那安然沉睡的样子时,从自己那从不装杂物的储物戒中,找出了一条薄被,盖在了对方的身上。
这不过是他用以获取对方信任的一种手段,与那没有来由的、陌生的、说不分明的心绪,没有任何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和从前没有任何变化。
回想着自己那时如同自欺欺人一般不断地在心中强调着的话语,季棠的嘴角不由地上扬了些许,可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若是他那个时候,能够更早地放下那毫无意义的坚持,是否之后的事情,就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再无法挽回
胸口猛地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揪疼,可季棠唇边的笑容,却扩大了几分。
当时不愿正视自己的心情的他,将季榆的事情毫无保留地传回了季家,并在得到了回复之后,借由洞府中的阵法,进入了季榆的梦境当中。
这大概是他这一辈子,做得最为正确,也最为后悔的一件事了。
如若他未曾做出这番举动,就不会被拉入那名为季榆的泥淖,可要真是如此,他却可能永远都无法察觉到对方的心意了。
我眼前似乎又浮现除了少年那双有如浸润的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那其中满是无法掩饰的紧张与恐惧,但那双眸子的主人,却依旧执拗地不肯移开视线一如多年之前,那个拦在那些纨绔面前的孩童,对大哥
胸口蓦地一窒,季棠用力地闭上眼睛,将那汹涌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情绪给按捺了下去。
有尖锐的疼痛传来,他却一时之间有些分辨不清,这究竟是此刻,还是记忆中的他该有的感受。
那般饱含着强烈感情的言语,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就如同是最锋利的刀刃与最致命的毒-药,直逼得他丢盔弃甲,反抗不得。
所以他逃了,逃得彻底,就连原先打探消息的打算,都被遗忘了一般地搁置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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