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瑾也没指望他去回答,苍然派这些道士避世惯了,即使是其中最具烟火气的明虚,也总有一股子世外之人的清高与天真,不过这样总也比各自都心怀鬼胎深不可测好上许多。
明虚踌躇了一下,转移了话题:元儿那边怎么样了,还在跟你闹吗?
这回轮到苏怀瑾叹气了。
谢元是他jīng心调|教培养起来的孩子,这八年来,不止武学功夫,他也在利用各种条件不断地向小徒弟灌输天下大局、权谋之术,他可不希望将这孩子教成满腹天真想法的圣父,那样的人在这乱世,很难能活得自在。
这些东西他从未耳提面命地与谢元说过,也从没有手把手地教过他要怎么处理问题,他教给谢元的是那种纵观大局的思考方式,是能让他在处于任何劣势当中都能游刃有余的思想。
可他没想到的是,对谢元的培养似乎过于成功了。
现在那孩子也不过十七八岁,却似乎已经不耐烦继续待在枯燥寂寥的山上了,从上月开始,就坚持要下山入世。
苏怀瑾倒也不是不让他下山,当年谢长风可是十五入世,在这个年代,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但谢元想做的不是一般的事,在学识渊博的师尊教导下长大的他,根本不满足于小打小闹的快意恩仇,他想做的,是参与到这个群雄并举的时代中去。
换句话说,这小子要去造反。
如今时局动dàng激烈,三大义军势力也已经基本成型,且势均力敌,这意味着谢元不管选择加入哪一方,都将会把脆弱的平衡打破。
除非他隐瞒自己苍然首徒的身份但那样的话,徒弟控的苏怀瑾又怎么可能放心。
他摇摇头,把手串放进袖中收好,无奈回道:可不是昨天晚上竟跟我喊起来了,我叫他复练三百次长风剑以平心静气,这不拗着脾气,到现在都还没休息。
明虚愣了愣神:这孩子的xng格你且看着些,别让他伤了身体。
我自省的,苏怀瑾往门外走去,今天不见客了,我回去与元儿好生谈谈,兴许能商量出个章程来。
快去快去,明虚推他后腰,他耍小孩子脾气,你别也跟着瞎闹,元儿也不是不懂事,你跟他分析局势,他一向最听你的,想来不会针锋相对。
苏怀瑾苦笑了一下,没再多说什么,出到殿门外提起轻功,飞快往后山竹屋处赶。
长风剑法施展起来可不容易,对每一分内力都要控制到最jīng微之处三百遍,苏怀瑾自问即使是现在的自己做起来,恐怕也得筋疲力尽,得三天手软到不能端碗。
他昨天也是气急了谢元这小子他亲手养了八年,两人之间几乎不曾有任何隔阂,他可是真知道怎么说话能戳得自己心尖儿发疼,一句句的根本不留qíng面。
只要想到那孩子用几近哽咽的声音与他争辩,苏怀瑾就觉得心里头再坚固的防线也都土崩瓦解。
说到底,对谢元他不能做到全然坦诚,他有太多的秘密不能与他说,也完全没有办法弥补他成长过程当中缺失的亲人。
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苏怀瑾始终牢牢记着自己只是一个外来者,当年受茶收徒的那人不是他,当年浴血奋战将小小的孩童从边军铁蹄下拯救出来的也不是他,他不过是陪伴教导了谢元八年,凭什么就要大言不惭地用师尊的身份去管束他?
苏怀瑾轻盈地掠上一根苍翠的修竹谢长风的小屋就隐没在后山这一片竹林之间,他想先从暗处缓缓自己的思绪,再静下心来详细跟徒弟讲道理。
其实男孩子想要建功立业,想法也不算太难理解,谢元的xng格与他不同,根本不能忍受天天被困在山上清修,对那些谈判谋略间的机锋也兴致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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