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据说还是三百多年前,那时半座城都在闹鬼,天天死人,棺材铺的生意十分兴隆,兴隆到忙不过来。一位祖师爷受当地高官之托驱邪除鬼。
那时候的yīn阳先生还不叫yīn阳先生,叫出黑仙。民间有三出,出马、出道、出黑,yīn阳先生走yīn过阳,走阳间路吃yīn间饭,出黑指的便是yīn阳先生。那位祖师爷在当地很有名望,查来查去查到当地一位大员外家里,备足工具前去细访,一去便没能回来,不止如此,等到第二天,街头摆着数具尸首,俨然就是那位祖师爷的家亲。
有仇报仇,祸不及家亲,凡事留一线、凡人留一脉,是道上最基本的规矩。这件事犯了众怒,那位祖师爷师承江南蒋氏,很快便来了二十多个出黑仙,联手为同门雪恨,bī进那大员外的家门,这才知道员外早就变成了鬼祖宗。
鬼祖宗yīn气极重,自身的yīn气到了可以养鬼的地步,yīn鬼比厉鬼更难对付,yīn气源源不绝,yīn鬼力量不减。三百年前的员外养了六个红衣yīn鬼、三个白衣yīn鬼,还有几个专爱作怪作恶的小鬼,不可谓不是危害四方。鬼祖宗很难拔除,自身yīn气太重不说,那些养出来的yīn鬼更是棘手,那场血战折损了不少人手,才将这位鬼祖宗连根拔了。
好在古往今来生死轮回,蒙冤含恨而终化作厉鬼的也有不少,鬼祖宗却数百年难出一位,概率xng太低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能成为鬼祖宗的人一般生前命格会好到极致,合该一生无忧无虑,吃喝不愁,寿终正寝不说,其福泽甚至绵延子孙,保后辈大富大贵。那位大员外享受人间几十年福缘,本该活到八十八岁,无意间在五十二的时候身故,差他三十六年福缘,才会有这样厉害的手段。
梁楚听得心尖发颤,嘴上直叹气,背包也抱得不严实了。怪不得板牙熊说沈云淮出生在沈家也是个错,还不如普通人家。沈云淮跟哪个院外比起来岁数何止差出一旬,员外缺三十年福缘,而沈云淮生在奇门异术顶级大家,本该继承沈家和褚家,属于他的天大的富贵全部拱手让人,又差沈云淮多少福缘?
他站在墙角,沈云淮低着眼睛看他,一边等待一边猜测,听到这席话,他会做出什么决定。小道士看起来为难极了,看起来捧着收鬼袋想立刻扔掉,又不知道扔到哪里去。那难为自己的模样,真想让人帮他一把。
沈云淮陪着站了一会,小道士怕了,不要恶鬼怎么是好,恶鬼岂是那么好说话的?你说带走就带走,说扔下就扔下,妄想呢。抢回家藏着吧。
最后小道士让他很失望,他把背包又抱回怀里:沈云淮没有害人,他就是个宅男。
宅男是什么?骂他呢。沈云淮拧眉。
陈允升已然放下了书,珍而重之的放回木盒里,愁眉紧皱。
鬼祖宗实有记载,yīn气有轻重之分,鬼祖宗yīn中带煞,yīn气可化实形,状似白雾,可养yīn鬼,大凶、难除。若遇到了,能避则避,轻易不能起冲突。
然而又有些不像,这道yīn气虽重且浓,量却不多,但陈允升不敢放松警惕,这股yīn气像是被什么压着,不是没有,而是感觉不到。像是一锅烧开了的热油,本该热气扑天,但有锅盖遮着,所以只有少量的白烟放出来,能说这锅热油没有热气吗?只能说是这锅热油收敛了热气,威势实则半分不减,依然可以烫掉一层皮。
陈允升瞪着那个窝在墙角的新收的小学徒,浑身裹着极重的yīn气。青稞道长看上的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像是知道做错了事,垂头耷脑,头也不敢抬。进门不到一月,竟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不管招惹的是不是鬼祖宗,这股能量足以证明yīn气的主人不好惹,庙下放不下这尊佛。
杜肚家里一穷二白,暂不说家世,就算家财万贯,他也该掂量掂量钱和命哪个重要,更何况杜肚没有一点背景,两相权衡,做出选择实在太容易了。
陈允升起身道:所有人跟我来。
南dòng门祠堂。
众位弟子留在祠堂外面,陈允升带了三名弟子入内,恭恭敬敬点两根蜡烛,上三炷香,随后站在门后,朝梁楚道:杜肚,你过来。
喊、喊我gān嘛啊梁楚心虚,就怕被他看到点名,特意藏在队伍的最后面,还是没能逃过去。他慢慢从人群挪出来,背包没处放,放哪里他也不放心,怕被人被鬼偷跑了,现在还紧紧夹在怀里。
梁楚跨过门槛,走进威严古朴的南dòng门祠堂。祠堂背北朝南,上午的阳光照进来,明堂宽大二纺证,大堂上面有一张牌匾,上书:南dòng门正。而牌匾下面摆了十多个灵位,无声地诉说南dòng门的多年历史,梁楚飞快看了一眼,居然还有沈家的字样。
陈允升昂首道:我南dòng门发展至今,传到我手上,已有十四代。我陈允升,收徒六十九名,除邪八百,华城无人不知我南dòng门的名号,能有今日的成绩在,也算对得起师父的信任与托付,对得起诸位祖师爷了。
梁楚心想陈允升还挺厉害的,但现在站在祠堂的三名弟子都是陈允升的左右手,喊他进来有什么用拜师礼拜的仓促,所以现在补上吗?
这时陈允升看他:杜肚,你跪下。
梁楚下意识摸了摸膝盖,不太顺嘴地说:gān嘛啊,师、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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