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爱丽在说出这句话时,怀着怎样一种复杂纠结的心qíng。她骄傲洁白不许他人触碰的自尊心,被爱丽自己硬生生从胸腔扯了出来,将伤口毫不掩饰地bà露在左温面前,任凭对方肆意点评践踏,即便被伤害也是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爱丽恨不得自己立时死去。然而一想到她将来暗淡的前途,贵族少女仍能勉力支撑并不服输。
不出所料,白袍圣子仍未回答。少女静默地垂下头,一寸寸提起自己的裙摆。先是笔挺纤细的高跟鞋,而后是少女线条曼妙的小腿与脚踝。爱丽怀着一种献祭般的心qíng,缓缓地提起裙直至膝盖,最后双膝跪在了白袍圣子面前。
绚丽丝绸在地面上摩擦,声音轻微却是清晰可闻。她棕色的秀发顺着脖颈散落在空中,盖住了少女羞红的面颊与颤抖的嘴唇。缓缓地坚决地跪倒,仿佛少女请求神明饶恕她的原罪,为此甘愿牺牲一切奉献一切,心qíng虔诚又毫无怨言。
从彩绘玻璃中映来的日光,让这一幕仿佛是墙壁上的宗教画作,色彩酣畅淋漓气氛悲悯而令人怜惜。
华服少女臣服在圣子面前,亦如幡然悔悟的罪人跪拜在女神脚边请求原谅,和曾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彻底跪下的那一刻,爱丽心中骤然一松,而后羞愤与懊恼之意化为红润色彩染红了她的面颊与脖颈。
不许哭,不能哭,爱丽在心中这样警告自己。她已经展现出自己最真挚的歉意,想来光明圣子不会过多为难她。否则这样欺ǔ一个贵族少女,被外人知晓的话后果十分严重,刚刚复苏根基不深的光明教会根本承担不起。
果然,白袍圣子的声音悠悠缓缓从爱丽头顶传来,很有几分讶异,爱丽小姐,您这是gān什么,还请您马上起来。
爱丽敏锐地注意到左温对自己称呼的变化,悬在空中的心立时一松。她并未起身,而是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白袍圣子的眼睛,这么说,您已经原谅我了?
我和爱丽小姐虽然称不上是好朋友,但是你我之间也从来没有仇怨啊。白袍圣子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仿佛没听懂爱丽再说什么。那副纯洁良善的模样实在太有伪装xng,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十成十的无辜。
贵族小姐的心猛然一沉,坠入最黑暗的深渊之中,悄无声息地摔成千百瓣碎片。这真是爱丽猜想中最糟糕的状况,对方gān脆选择装傻,既不谅解也不表态,轻而易举就掌控了主动权,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没有机会也没有希望,爱丽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qíng绪,直接摔门而去。
谎话假话!她明明已经下跪道歉了,对方还要她低微到什么地步?难道非要bī死自己,这位光明圣子才肯甘心?
总之爱丽小姐先起来,地上太凉,对您的身体不好。白袍圣子温然和善地伸出一只手来,无可挑剔的宽厚仁慈。他根本没与注意到爱丽表qíng的细微变化,一定是故意装相想要攫取更多利益。
事qíng到了这种地步,既丢了自尊也没有希望,爱丽反而能够放手一搏。她压着裙角,一字字说:如果圣子殿下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这回少年苦恼地摇了摇头,仍是重复着之前的话语,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啊,爱丽小姐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眼看爱丽仍是表qíng平淡地跪坐在地,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现,光明圣子真心实意地头疼了:就算爱丽小姐想跪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你我的谈话先到此为止可以么,还有其余民众在外面,想要聆听女神的旨意。
好,很好,光明圣子当真是非同一般。如果让那些卑劣的平民看见,赫伯特家的贵族小姐竟然不顾脸面跪在教堂,相信整个帝都很快就会有风言风语。到了那时,恐怕安格斯更会恼怒爱丽给家族丢脸,从此她不闻不问都有可能。
看似天真又不谙世事的光明圣子,却能找准爱丽最惧怕的弱点。锋利又直接的解决方式,切断了爱丽的后路与前途,让她只能不甘心地认输。
刹那间,贵族少女眸光善良似要哭泣,然而爱丽眨了眨眼后,那水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事qíng怎能如此轻易解决,自己处处碰壁对方却轻松惬意地解决一切,爱丽从来不是那种甘愿认输的人。
我就在庭院外等候,不撑伞也不休息。圣子殿下何时原谅我,我就何时离开。
贵族少女拎着裙角行了一礼,最终推门离开。她当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如同一株倔qáng的小树般伫立在庭院外,腰杆笔直风姿摇曳,任凭众人投来诧异的模样,少女面上的表qíng也没有丝毫改变。
她身边的仆人见到这一幕,既是无奈也十分为难。贵族少女拒绝所有人接近,甚至不让他们靠近自己半步,最终仆人们只能远远地离少女十步远,遥遥照看并不敢上前。
不知何时太阳坠落了地平线,静默又暗淡的月光无声无息爬到天空之顶。人来人往的光明教堂,很快又变得寂静无人。
唯有身着华服的少女静静立在庭院外,不吃不喝也没有话语。她身后的仆人们百般无奈,也不得不陪着爱丽继续虚耗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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