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然而此时此刻,却无法逃出这样疯狂的剑阵。
隔着如林的白衣,李越白隐隐约约看到,穆清宁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打算念出什么毁天灭地的死诀,然而最终,还是没有继续下去。
那一瞬间,李越白发出了无声的嘶吼。
穆清宁不可能没有任何自保的法术,也许他可以一个死诀念出来,让这群少年灰飞烟灭。
然而他没有。
锋利的长剑一下又一下地划破、刺穿他的身体。
好了,昆仑的弟子们,住手吧。书房门外,懒洋洋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玉天琉的手下们在旁边看了很久,终于慢悠悠出手阻拦了。
书房的地上已经鲜血淋漓。
手下们喝退了少年们,然后走上前,将沉重的玄铁链锁在气息微弱的前任祭酒身上。
仙主绝不允许敌人静悄悄地死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仙主需要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公开处斩,这样才能巩固人心,让顺民们欢呼雀跃,让反对者静默无言。
原本云雾缭绕平整庄严的王母台被改成了法场,上万名昆仑修士静悄悄地站在台边,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台中央穆清宁被行刑者带了上来,他身上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脸色苍白,毫无传闻中放肆恶毒的模样。
这个他曾经拼死守护的地方,最终成了埋葬他的坟墓,而那些他曾经拼死保护过的人,都是送葬者。
多年深居简出,绝大多数修士只是在几年前的王母台上远远望到过他一眼,一小部分人还记得他布置战阵谈论战法时的风姿,但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相信他犯下了罪行不相信的话,便是和仙主作对,谁敢?
一名仙长手持长长的卷轴上前,念着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字,一样一样的痛斥着穆清宁的罪行。
修士们的怒火,再次被那一件一件罪行激发了出来,一时间群qíng激奋,喊杀声直上云霄。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卷卷轴,终于念完了。
逆贼!你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昆仑的史书将你列入邪佞一册,永无翻身可能。行刑者将长剑架在了将死之人的脖颈上,叱骂道:你可知罪?
穆清宁没有在看任何人,亦没有丝毫畏惧的神色,只是用最后一点力气吐出三个字:我无罪。
你行刑者怒气冲冲,正待再度bī问,却见远处,某个高高在上的坐席上,有人做了一个下令的手势。
该动手了。
行刑者手中的剑冷冷地劈了下去。
鲜血溅出的一瞬间,有人仿佛看到了一只凤凰出现在了高处的天空上,待要再看,却又没有了。
穆仙师?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李越白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坐起身来,双手还紧紧攥住了面前人的衣服。
玉天玑被他这一下攥得胸口发疼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穆清宁,睁开的双眼里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和煦,反而全是愤怒和杀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玉天玑乍一吃惊,连嗓音都变了,但还是不忘软言安慰道:是我啊,穆仙师,我在呢,勿要害怕。
李越白费劲地恢复着神智:二公子仙主?
玉天玑转念一想,便释然了想必是穆仙师昏迷太久,头脑不太清醒,做了噩梦罢?常人从噩梦中惊醒尚且会大喊大叫,心悸不已,更何况他现在有内伤在身,更是反应剧烈了。
是我,是我。玉天玑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抓着衣服,轻声道:看这把力气,你果然是恢复得好多了,不枉我喂了那么多仙糙仙药太好了
李越白胸膛仍在剧烈起伏着,玉天琉等人的丑恶形象萦绕在脑中,挥之不去。费了好大力气,才松开了攥住玉天玑衣服的手。
为何为何他看起来如此的愤怒?玉天玑暗暗忖度着。
是了,他刚刚醒来,也许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也许还沉浸在与魔教的战斗中
我们击退了魔教的进犯,将来数年,都是河清海晏了。玉天玑笑了笑,悄悄凑到李越白耳边,说道。
河清海晏,太平安宁。
然而原主就死在这样的安宁世界。
李越白避开玉天玑的目光,把脸转向一边。
咦怎么哭了?玉天玑急急忙忙掏出一方巾帕,在áng头案桌上摆放的铜盆里浸了浸,拧gān,凑上来替他擦拭脸颊。
巾帕是热的,散发着温暖的水蒸汽味道。
我知道你难受,可是内伤哪有这么快好的?别急,这几日,我把上好的仙糙全都给你搜罗来了,只要好生休养,不日便可痊愈了。玉天玑一边轻手轻脚地擦拭,一边还在不停地花言巧语劝慰:若是实在难受得紧,就打我几下?
仙主啊李越白无奈地勉qáng挤出一个笑容,右手握了握拳,不受控制地向áng柱砸去,他心头的怒火燃烧得太过于旺盛,又不能真的打面前这人,总得找个发泄的地方。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木áng柱被他用上了几分真气,生生砸断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断掉的半截áng柱倒了下去,砸在了地面上。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还剩三根áng柱,穆仙师尽可以全都砸了。玉天玑心疼地拽过李越白的右手,细细检查:只是不要伤到手的好。
李越白也懒得挣开,他的右手还在微微颤抖,砸出这一下,再次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玉天玑觉察到了他的颤抖,心下一动,没怎么多想,就不管不顾地把人揽进了怀里。
鄙人陷于噩梦,愤懑郁结于心,不慎破坏殿中器物,让仙主见笑了。李越白只觉得又一阵头晕,心里明白玉天玑习惯于对人搂搂抱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也没躲,只是有气无力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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