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简真人不出片刻便到了,身边却没跟着沈映辞,想是半路又不知被什么抓去了心思,不愿再来剑意峰上凑热闹。
沈悠宛然一笑,双手执礼冲他深深躬下身去:师尊安好,让您费心了。
真人雪白的拂尘一抖,不知为何却飘然闪身到一边去,不受他这一礼。
沈悠愣了一下,随即心里终于一紧。
师尊
起身吧。清简真人略一摆手,沈悠就感到自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来,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对面面相清冷的道人,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
清简没有多说,直接上前用一只手在他胸口微微施力,他便又一晃跌坐在áng上。
还受着伤,自己多注意些。
徒儿不
这些我比你了解,真人淡淡扫了他一眼,直接把后面的话噎了回去,为师又不是映辞,连你的身体状况都看不出来。
沈悠咬咬唇,低着头乖乖挨训。
清简看着他难得露出这样有些委屈的神色,也不禁微微一笑,那笑却是稍纵即逝,没叫任何人瞧见。
不是叫你暂时不要突破吗,为什么不听?
徒儿错了,沈悠低着头,一只手却伸出去拽住了他一点暗青色的袍角,师尊就饶了徒儿这一回吧。
清简眉心跳了跳,板着脸后退半步,让自己的袍角从他手里自动滑落了下来。
沈悠不敢用力,只好放下手眼巴巴地看着地面,一副生无可恋的认命样子。
行了,清简终于低笑出声,这副模样却是做给谁看,若让你的那些师弟师妹们瞧见,你这大师兄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不要便不要了,沈悠悄悄嘀咕道,再抬头时,说出的话却有了几分认真,师尊,我突然觉得,自己本来与您便不是一个模样,又何必事事相仿,反倒显得过于刻意,终究是落了下乘。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说出这样胆大包天的话来这在以前可完全是想都不敢想。
他一出生便是这大路上最古老的修仙世家唯一的嫡子,自幼便拜入苍然剑派自家老祖门下,沈清简虽为人淡泊出尘,可对这个优秀的家族后辈也算得上悉心教导。
这样一个顶着所有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光环出身的人,很难想象他也会碰到什么不如意。
沈悠自己也这样觉得,他一直都完全明白自己是有多幸运多得天独厚,并且也一直为这样的上天恩赐而努力,家族、血脉、世人的褒贬赞誉,一直都是压在他肩膀上颇为沉重的担子。
他当仁不让地代表了这一代的沈家,不管他自己想不想在意名利俗事,都不能不为家族时刻考虑这一点就像清简真人一样。
所以从最初开始,他就在着意模仿着师尊的一言一行,希望自己将来也能成为那样一个护佑家族的擎天之柱,尽自己的力量保护家人安康。
但他似乎是刚刚才明白过来,从本质上讲他并不是那样的人诚然他的xng格中与老祖有许多相似之处:淡泊却又重qíng、清贵而不高傲,等等
可老祖清冷出尘的那一部分,却与他不太一样。
他的xng格是潇洒的,万事不萦于怀,世间一切被他看在眼里,却不过过眼云烟,大多不能在他心上留下痕迹而老祖却是真正冷眼相看尘世,红尘无一分入眼。
这么说似乎有些飘渺,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入世,一个出世。
他从来不是什么被人们相传的冷傲孤高的xng子,他心里有很多温柔,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让他去表达。
清简静静地看着这个最让他骄傲的徒弟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重新坚定起来。
师尊,这一次危险让我忽然醒悟了许多,沈悠直直注视着自己师尊的眼睛,我需要走出自己的道。
清简的眼神有些复杂。
说真的,沈悠这番话让他暗暗心惊,他一向知道这个徒弟天赋很好,悟xng很高,但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个年龄就悟出自己的道。
道与道之间通常是极为相似的,毕竟世上有那么多修者,xng格相近者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常常以为门派传授的修仙之法就是金科玉律,寻找一个与自己最为相配的去尽量贴近、模仿,如果有足够高的天赋和努力,这些人往往也能获得不错的成果。
但那终究是别人的道,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个人心思更是千变万化,又怎么能生搬硬套地苛求一致呢?
只有少数人能跳出这个圈子,那一刻就是他们真正悟道的起点。而这些人如果不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便意外陨落,通常也会取得常人无法企及的极高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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