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病死的那个冬天,轩辕昂遇见了那个来救自己的小姑娘。
其实只是平平无奇、一如既往被欺负的一天,若是有什么特别,就是那些人逼他学狗叫,他不愿意,被打得格外重了一些,乃至于爬起来逃走到一半,直接昏厥在了路边。
彼时正是花朝节(注1),是国丧之后第一个还算喜庆的日子,各地世家都带着贺礼来了,不仅来祝贺昭王,还顺便看看自己那个久不相见的嫡子。
轩辕昂晕过去的时候尽力爬到路边去了,他想活着,不想被那些人再次发现。
他记得很清楚,睁眼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他以前觉得自己不冷,现在真的温暖来了,才知道什么叫做不冷。
可能是因为身上被打的地方都肿了起来,也没什么知觉,只觉得手脚发热。
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小姑娘把自己暖炉塞给他了,帮他处理了一点露出来的伤口,还眨着眼睛一直在看他。
她应该家境也不是太好,又或者在家里不受宠。贴身的婢女也没有,跑出来也没人发现,手上拿着的那个唯一的暖炉很旧了,让他想起自己母亲也有个类似的旧暖炉。
甚至她随身还备着伤药。或许是家里的庶女,被主母苛刻,挨罚了也只能自己偷偷上药。轩辕昂想,以后一定要报答她的恩情。
他在北幽遇见的,唯一的药。
破旧的神像低头慈悲,俯首看着他们。
有的话语和行动造成的伤害是永远无法在事后治疗的,只可惜当时他只得到了这么一点可以治自己心病的药。
于是他的心病只能越来越严重,不甘、愤怒、刻骨的怨恨,是这些东西支撑他从淤泥中爬上来。
他要活着,他要活下去,不要被别人践踏了,要他在乎的人不再沉默地死在寒冷的早上。
轩辕昂想给她留个信物,话本里经常这么写,两个缘分深重的爱人在幼时就相遇,他们各自留下了一分为二的玉佩,多年以后重逢便结为了夫妻。
那个时候轩辕昂还不太理解“结为夫妻”是什么意思,对于一个每天被欺负的十几岁男孩,爱情这个词过于遥远了。但是话本里总是用“结为夫妻,子孙满堂”做结尾,应该是很好很好的词。
可是轩辕昂找遍全身,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当做信物的东西。他身上本来有母亲给绣的香囊,还有父皇送给他的唯一一个扳指,可是被人打的时候都被抢走丢掉了。
他身上只有蔽体的衣物,甚至这几件单薄的衣物都破了、脏了。
小姑娘见他醒了,匆匆要走,她原本是害怕他就这么孤零零地死在路边了,现在看他有力气醒过来,又害怕起来,怕后母知道这件事罚自己。
她一句话都没说,拿眼睛看了看他,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到这个路边的破庙来,塞了几个银毫子给他:“被人打,会死的。你躲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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