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朝廷集中力量打通西域的商路、肃清东北的边陲,因此五用一直以军用为优先,甚至在关键时刻削减了御用和官饷,才啃下如今泱泱疆域。
然而一场大雨之后,关中洪涝骤发,情况变了。且不说控市诸仓率先告罄,现就算至尊为减少御用官饷,携皇室和部分官员东巡洛阳,仓粮依然不够赈灾所用,如此,只有一边裁撤军用,一边增调赈济粮,双管齐下方能挽回局面。
裁撤军用,看的是中书令萧乔甫的脸色,增调赈济粮,看的是侍郎裴耀卿的本事,只不过对于韦文馗而言,自己领着手下人辛辛苦苦又是遥领宣政,又是操办国宴,没少付出心血,若硬要说天灾与他有关,也对,那就正是他敛财的时机。
前些日子,宋州刺史韦岚托人递送家书,抱怨户部所拨的赈济粮不足,安、梁、齐等七八个县的千户在苦苦坚持半月之后,终于同意由官府主持招商,把几百亩的水地折价五成,卖给富庶的商贾换取今年冬季续命的粮食。
书中又说,当此刻,只要韦侍郎找到合适的人替韦家出面收了田地,无论价位多少,都称得上是救苍生于水火,称得上天地仁心,于是,韦文馗头个想到的便是顾越。
让顾越来办这件事,可谓一箭双雕,一来,可以灭了他那八面交好的狂劲,二来,共利者共生,他沾了脏水,这辈子就只能被待在舱里,再也下不了船。
“顾郎,别是去趟塞北,回来就不通世情了。”韦文馗回过神,接着说道,“这样肥沃的水田,正常的年景,即便是十倍百倍的价格,不过公文,你也置不到。”
顾越且还醉着,一只手肘撑在凭栏:“韦兄听我一言,此事由常平院陆家接手最合适,他们为十王府邸做过好几回,买下贱价变卖的田地,提一分利,年景转好,经钱庄卖往主家,用的都是通宝,不打锭印子,谁也查不出证据。”
韦文馗道:“你就不想要好处?”顾越道:“说笑了,我又不会种田……”话音刚落,只听韦文馗骤然一声冷笑:“忘恩负义!”
那瞬间,眼前昏黑,顾越只觉脖颈上浇了熔浆,每次轻微呼吸都要割裂血脉。
韦文馗看着他,伸出手指向萃英苑的光华:“曲江垂纶,平康砍脍,画了鸳鸯还入诗社,顾员外好不自在?只是今日,员外若不答应韦某,来日梨园里起什么祸端,太常寺让谁来承担罪责?是李归雁,还是苏莫谙?三思后答。”
一口气松开,顾越撑在地上,咳喘得面色紫红,良久,闭上眼回道:“我明白了,韦兄稍安勿躁,给我半个月。”韦文馗道:“这样才好,你是聪明人。”
谈完事情,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回兰华诗苑,似什么都没发生,那入木三分的李琚拿筷子敲着酒樽,还在催促顾越继续把剩下的七个坛子御酒喝光。
哄闹中,韦文馗眉毛一挑,把金盏摆回桌正中。李琚道:“快快,顾……”
“状元郎!”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