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遍,节奏快如蜂翅舞动,李归雁的轮指化为糊影,音却如玉柱洒落,粒粒饱满圆润,而苏安既要感知变化,又要弹曲,被逼得汗水直冒,指筋打结……
“且慢……”最终,玉壶倒地,苏安把指尖的拨片一甩,喘着气撑在红漆柱上,只觉湖面的倒影都是箭矢在乱飞,无论如何,他没有掰过李归雁,“我……”
李归雁闻声止弦,笑了笑道:“林家二位公子练反弹琵琶,伤筋动骨一年又半载,苏供奉为破开这三只凤眼,自春入夏,每夜只睡两个时辰,连荤食都不沾,只饮粥米,你们的这支曲子,真可谓是费尽心血。”苏安道:“哪里,我的心思还不够澄净。”李归雁道:“澄净,也未必能写成好曲子。”语罢,拂衣而去。
“难道不是?”苏安看着李归雁如水墨般的背影渐淡,心中一醒,“归雁兄。”
李归雁擅歌唱和琵琶,尤擅于作曲,他交好于太子太傅,即岐王李隆范,却从不邀宠于任何的妃嫔宦官,都说,他和李隆基不是君臣,而是知音。
这场切磋,在含凉殿前的宫道内持续了一个时辰,传为李归雁生平的一段美谈,却也没有辜负苏安。苏安回去后,与林蓁蓁复奏至百遍,终于想通了人眼的玄机。
人眼,竟是对于同类敏感,遇见和弦内的音,会使弦的振幅加大,音量增大,遇见和弦外的音,或是错音,会抑制弦的振动,削弱发声,可谓扬长避短之眼。
要想驾驭这个眼,没有蹊径可辟,只能是不断与其他五弦比拼,磨出锋芒。
如此,苏安在宜春北苑和妙运琵琶朝夕相处,至六月时,已觉日久生情。夜里,他把妙运放在枕边,梦中都能听见风吹弦吟,白日,他带着妙运,牵引千百教坊女姬的舞姿,与梨园百家争夺花魁,即使尚且还控不稳音色,也不再封人眼。
直到出发在即,梨花谢尽,苏安因避让林蓁蓁,再次谢过寿王府的邀约,才收到长安东郊崔府的六月六赏荷的邀请,所在之人,除了崔郎中,还有徐员外。
一晃之间,朝中也发生许多大事,李林甫从吏部升迁为黄门侍郎,而苏安也不知崔匙和徐青怎就认识,猜是李林甫听宫中风声,因博学宏词和徐青打过招呼。
是日,六月六,一个特殊的日子。苏安坐在凉亭下,听徐青在曲桥吹完七星管,不禁感慨,徐青依然是野心蓬勃,明知考功司的位置难为,偏要坚守不退。
苏安说,平康的地契还留着,乐坊重建就在今年,他去洛阳之后,由太乐署几位朋友主持奏曲,还望徐青能光临赐教。徐青反问道:“诶,徐某这曲子有什么不足之处?”苏安道:“曲风各有千秋,员外的是急急如雨,密而不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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