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还是不好的话,办休学是有必要的。”爸爸的目光在那些广告上停留了一会儿。“关键是你的态度要积极一些……不要放任自己沉浸在那些病态的情绪和关系里边。”
对去哪儿剪头发爸爸倒是没有多问。不用开车,步行拐过一道弯,街头工商银行后边的那个巷子里有家店面很小的理发店。因为位置和过于朴素的装潢风格这里很是冷清,但胜在店员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语言障碍者——爸爸一般不会直呼别人“哑巴”,就像精神病在他那里是“认知紊乱”一样。
他四处支楞着的头发在一片沉默中纷纷扬扬落下来散在脚边,最后剃刀贴着头皮慢慢刮过去,只留下极短的发茬。
他起初提的要求的是“剃光”。爸爸表示反对,最后退让到“剪成寸头”。
清洗的时候他还想了会儿该怎么做心理暗示才能让哑巴拿着喷头对准自己口鼻,开大水量把他灌到死。
出了店门他就把帽子拿出来戴好,这下温度就比较合适了——以前头发长点儿的时候戴帽子出的汗能把帽子内衬濡湿。
这帽子能让爸爸时刻紧张,没话找话:“那个……许同学有没有联系过你?”
付罗迦抬眼看他。“……他联系我干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我记得我告诉你,你现在的情况会给他人带来很大的压力……”
“所以你成功了吗?”
“我说的是,你要注意你自己的态度……这种事怎么可能单方面放弃就能解决?”
言下的意思是他认为那边已经被说服了。
付罗迦屏息片刻后平稳地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许之枔是有洁癖的。
从外边回来才发现家里有多么安静——几乎称得上是死寂。这跟他应该有点关系,任何声音都有让他情绪失控的几率。
因为有婴儿在,他一般会被推进爷爷以前的那个房间里。那个房间所有家具的尖锐边角全部包裹着泡沫塑料,墙壁上也有。
他隔着一道门板听见婴儿嘹亮的哭嚎声,短促地思考了一下为什么林阿姨不带着婴儿离开——她在临市的房产有三处以上。但她却没有。
她像往常那样生活。感情丰沛,随和却又认真。对付罗迦的态度跟往常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些细小的关心,好像他只是有些小感冒。
——她其实是个相当特别的人。付罗迦忍不住开始回忆爸爸和她略显滑稽的婚姻。
林阿姨追了爸爸很多年。从爸爸和他妈离婚以前就开始了——她年轻又富裕,时间和钱财都不是问题。
爸爸是否明确拒绝过她很多次他不知道,总之他妈要的离婚赔偿、爷爷的丧葬费都是她给的。她还确保这之后爸爸能够过上比以往顺心如意许多的生活。
说不定他妈现在的医药费她也出了很大一部分——她做好人就像上了瘾一样。
爸爸曾经告诉她,自己有个精神障碍的父亲和一个性格极端的妻子。她给出的回应是:可是我爱你。
这是以前他在爸爸的手机上看见的消息。
爱——和她的钱——还是解决了一部分问题的。至少他们真的克服阻拦在一起了。要是没有付罗迦和他妈这两个外部因素,他们的生活说不定已经完美无瑕了。
他想了又想,然后从地板上坐了起来。
他认为自己不应该休学。休学意味着还要在这些地方度过漫长的一年,看爸爸和林阿姨没完没了地情深意重家庭和睦,看他妈没完没了地泣不成声孤苦伶仃。虽然爸爸的大多数话语是一种敷衍,但有一句说的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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