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樰家在崖林镇偏僻的东南一角,某个楼房墙壁发黄发黑的老社区里。
由于方才的狂风暴雨,高楼层阳台处的几盆盆栽被袭击坠落,在本就不平坦的楼栋小道内散开一片片凹凸不平的黄泥堆。娇弱的植物树枝纤细,枝叶残败,在黄泥中奄奄一息,上面还覆盖着几件洗得发白的短袖短裤,显然是楼上某户人家没收的衣服,被风给吹了下来。
“喂小破孩,你爸不是变卖了很多你妈的宝贵东西吗,怎么你们还住这样的破地方?”路过某户人家厨房的后门,臭水沟里发酸的隔夜饭菜味浓重,叫云竹忍不住作呕。他捂住了鼻子,紧紧揪着公皙廷的手臂,问道。
“以前,我也住过很好的地方,那是妈妈留给我的。”崔樰半仰着脑袋,黑亮的瞳孔里是不远处微黄的路灯灯光,明明该是温暖的颜色,却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苍凉感。她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语气却带着悲伤,“但我爸爱享受,爱挥霍。有酒瘾,后来还有了赌瘾。只要一有钱,他就拿出去花,经常不回家,一回家就是打骂我。这个地方,其实不是最糟糕的地方。”
公皙廷跟云竹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叹了一声气。
“叫这种人叫什么爸,简直就是畜生!呸,畜生都不如!”云竹不是没有听说过人类世界的恶,但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这样的恶。他眉头全部拧在一块,做了个吐口水的动作,“你才多大啊,就经历这种事情。”
公皙廷无奈地摸了摸云竹的头,心里也有所感触。他的童年同样不美好,但跟崔樰的比起来,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幸福的形态千百万种,痛苦亦然。只是幸福往往是瞬时的,而痛苦会扎进你心底,渗透进你的呼吸里,无时不刻地萦绕在你周围,成了你的一部分,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即使你再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突然浮上来的脆弱。
透过崔樰的眼神,公皙廷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哈哈。”崔樰歪了歪脑袋,眼睛更亮了,“还好吧。我也有很多开心的事情。”
“行了行了,小屁孩就是爱逞强。”云竹觉得面前女孩开朗的笑容越发刺眼了,“你放心吧,我跟阿廷进去好好教训那畜生,然后带你回饭馆。哦,你家宁伯的事情,我们也会帮忙处理的。”
公皙廷忍不住笑了。云竹看起来比谁都傲慢无礼,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细腻善良。
“嗯,我跟云会帮你的。”公皙廷盯着崔樰嗫着泪光的双眸,点了点头。
三人绕过两条路灯昏暗的小路,来到一栋铁门生锈的楼房外。崔樰带着身后的两个男人上到了五楼,敲响了面前发霉的木门。
“臭婊子,竟然现在才回来。”
屋内,响起一道骂骂咧咧的浑浊男音,木门被粗暴地从里面打开,一股刺鼻的烟酒气混合着男人身上的臭汗味飘了过来,令公皙廷跟云竹都皱紧了眉头。见崔樰故作镇定的小脸白了几分,云竹眼神不善,将崔樰护在了身后。
开门的男人穿着泛黄的白色背心,面容丑陋,一双豆大的肿泡眼眼神飘忽,难看的啤酒肚仿佛怀了七个月大的孩子一般,随着其鼻间的呼吸一起一伏,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撑破,流出一大堆恶臭污秽的东西。见到门口处漂亮俊秀的男人,崔二强眼中闪过一瞬间惊艳,在捕捉到云竹身后站着的崔樰时,立马迸射出凶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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