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烬看清了眼前的人,忽然笑了起来。
“燃灯尊者。”他道,“你是来杀应龙的吗?”
绛尘的手不可控制地收紧,琅烬口中不断溢出鲜血,费劲地出声。
“尊者一身的血,不会也入魔杀人了吧?”
绛尘的确周身血气,那是他自己的血。
强出恶道是多大的罪名,古往今来没有谁这般做过,昔日普渡众生的佛光成了刀剑钩叉,绛尘每走一步,都戳穿他的五脏六腑,几乎挖出他的血肉。
绛尘却不觉得疼,他只是觉得害怕。
明明恶道处于六界之外,已经是另一方天地,无声无形无光,没有任何东西能穿透,偏偏他在某一瞬睁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谢逢殊出事了。
这个念头压在他心口,几乎把他一颗心压碎,活了数万年,心若顽石的佛陀终于察觉到了害怕。这份恐惧逼得他强行出了恶道,带着浑身的血来了明镜台。
来见谢逢殊已经冷却的尸身,和碎了满天的魂魄。
绛尘扔下琅烬,转身走了几步,走到谢逢殊身旁,嘲溪双眼发红,冷冷瞪着他。
“你还回来做什么?”
绛尘恍若未觉,他跪倒在谢逢殊旁边,去握谢逢殊的手。
对方的手腕伤痕累累,手心凉得彻骨,没有一点热气。绛尘想,这不该是谢逢殊的温度。
他永远是温热的,像是法堂内的烛火,晨曦的第一缕光。他不该这样浑身是血地躺在这儿,不能睁眼看自己,也不会像往常一样,拖长了声音撒着娇问:“绛尘,我们下山去听书吧?”
刚开始时他想过,谢逢殊的岁月还很长,或许哪天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到时候自己便可以走了;后来时间一长,又觉得自己再也放不开手,想在须弥陪着对方百年、千年。
只是他没有想过,这年岁居然这么短。
绛尘又想起上古在须弥山,应龙与自己那一战。
绛尘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生死,他是创世之佛,早就脱离了轮回,但此刻他忽然想,自己若那时候死在对方手上,可能更好一些。
大抵谢逢殊便不必受这无尽苦楚。
剩下的邪祟并不多,很快便被尽数斩杀,裴钰收起剑,看着半空中飘散的碎魂皱了皱眉,转头去看绛尘。
“燃灯尊者——”
他刚出了个声,玉玑仙君魂都快被吓没了,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
谁看不出来现在气氛不对。
只有嘲溪听见了他的声音,慢慢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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