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不能太自私,中肯地说,“还是看你自己,我只是帮你分析分析。我这不是觉得对你好吗?”
“不用你为我好。”君洋饶有兴致地抠字眼,像耐心的渔夫,一遍遍撒网,也不嫌累,就想捞一条喜欢的鱼,“别管我怎么想,你就说你严明信——你本人,想不想让我留在奉天?”
严明信心道这不是废话吗,这个君洋是不是有病啊。
他说:“想。”
君洋侧目,敛了笑意,一声不吭地看向他。
严明信被人直盯着看是常有的事。有人羡慕他的身材,有人欣赏他的身手,他一向大方磊落,只要不是特别不怀好意,他通常不怎么介怀。
但君洋这一眼,未免盯得太久。
那视线放肆地落在他的脸上,一双黝黑的眸子分明来者不善,要把他的眉眼鼻唇一一亵玩。
严明信:“……”
换做别人盯他盯得不舒服,他大可拂衣而去,可微妙之处就在于他刚刚才说了,想请这位长官赏脸,留在奉天。
这就好比许下了一个愿望,现在正是他有求于人的时候,哪怕仅仅为了展示诚意,他也不便叫君洋把剐人的眼神放轻一点。
那目光似乎知道自己正得势,很不肯善了,把什么同宗共祖的血脉之情、同军共战的兄弟之谊、患难与共的友人界限一层层逾越,又将“非礼勿视”的警告牌一把推翻,充满了侵犯乃至欺侮的意味。目光一路向下走,仿佛控制着一只无形的手,轻薄地揉捏他的脖颈和喉结,从他的松开两粒纽扣的领口伸了进去,嚣张地在他锁骨一带玩弄般地摩挲。
严明信被看得发麻。
让人这样注视,和真的对他割开衣物、剥露皮肤,鱼肉了一番没什么区别。
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却有不明的热源饶似近在咫尺,蒸得人难耐。严明信第一次被人打量得感觉像是遭人欺辱,他无所适从,脑海中有一念闪过,试图考虑该不该伸手捂在身前,又觉那才是欲盖弥彰。
而更加令人痛心疾首的是,他发现竟然还能听到自己不太正常的呼吸声,不堪入耳。
他被君洋的目光一刀一刀剐得心底烫热,耳根赤红,无处散发的热量大喊救命,眼看要朝柔软处奔去。
等等……严明信脑中警铃大作,心说这不成,这真的得挡挡。
然而君洋一抬眼,冲他笑了一笑。
他又疑心一切都是错觉。
春梦无痕,只是他心里有鬼。
君洋嘴唇微动,惜字如金道:“哦。”
——命运如斯。
他蒙冤受难,他有口难辩,他与故乡被迫告别,在水土不服的地方他自我折磨得灰头土脸。
而作为苦难换得的报偿,也许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听这一个“想”字。
苦未尽,甘也还未来,但有一点点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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