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恨低头,李砚见他闷闷的,又笑道:“朕就打你两下,你却连打也不让打?”
“不是……”是他要犯的错儿,比什么错儿都要厉害。
李砚抬手抚了抚他的鬓角,哄他道:“好了好了,不打你,不打你,你别再生气了。”
一直行到养居殿殿前,陈恨抽回自己的手,道:“皇爷进去吧,臣再不回去,宫门要落钥了。”
“你……”话都这么说了,李砚也不好强留他,“那你回罢。”
陈恨抬手打揖:“臣告退。”
李砚却一把揽住他的手,捋清层层叠叠的宽袍大袖,露出他的手。
陈恨的手是文人的手,提过湖州笔,研过松烟墨。指节分明,隔着薄薄的皮肉,勾勒出底下筋骨的好形状。李砚抓他的手抓得急,陈恨的手里拿着的小手炉还没来得及放下。
借着养居殿檐下灯笼,李砚只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上回从朕这里拿去的手炉?”
“是。”陈恨将手炉攥在手中,仿佛要将它掩在手心中。
“叫高公公给你添些碳,否则回去都冷了。”
“不用了。”陈恨恍然回神,挣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直退到几级台阶下边,再朝他作揖,“臣告退。”
似是想起什么一般,陈恨又道:“皇爷,忠义侯府的梅花儿开了,除夕……除夕宫宴散后,皇爷想不想去看看?”
他暗地懊恼,这话说得是在不妙,他应该说恳求皇爷赏脸,再不济也应该说,请皇爷改日移驾。
可他却直接问他想不想,话家常似的。
而且这话说得也小声。北风呼啸,也比他说话声音大。
他心想,倘若要在除夕那日造反,大约还需要再寻时机。李砚你还是快回绝了吧。
只是那寒风一紧,送过来李砚答应了的一声“好”。他应得轻轻巧巧,落在雪地上也没有痕迹。
陈恨心中咯噔一声响,李砚啊李砚,你怎么这么不防备?
第44章 玉骨(1)
三清观后边的那株梅花树, 与忠义侯府、陈恨院子里那一棵,是同一种,也都是从江南走水路移来的。
陈恨心想, 若是李砚不重生一回,早在元年的除夕,他在忠义侯府的梅花树下就该被擒住了。
这回要换了自己,那也算是——
报应不爽。
他全然受着便是。
陈恨将手中李砚送的梅花枝子抱紧了些,说话声音如那时邀他赏花儿一般,若不细听,很快便会消散在寒风与梅香之中。
“奴都说清楚了,事情……就是这样,因为一些奴说不清楚的事情, 永嘉元年的除夕,奴原本预备要……造反。”
造反二字出口时,手中的梅花枝子被他拗断一截,一声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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