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夜太医提上随身的药箱,高公公捧着一堆碎瓷片,很知趣地退出去了。
李砚探了探陈恨的额头,再看了两眼他的伤口,他还是那样冷冷的模样。
“离亭……”李砚叹了口气,“好,你不要我,我现在就出去,好不好?晚上睡着,小心碰了伤口,我让高公公守在门外,你要是有事情……”
大概是觉得他烦了,陈恨忽然起身,揽着被子爬到床榻的最里边,背对着他躺下了。
李砚的行动总是无声无息的,陈恨不回头去看,根本就不知道他走了没有。
但是他憋不住了。
他将被子往上一扯,盖过了头顶。小孩子似的,缩在被子里就哭了。
李砚想拍拍他,说些好话哄哄他。后来转念一想,哭成这样,多少还是因为他,便收回了手,慢慢地就退出去了。
他出去时,高公公正送走了值夜太医,见李砚从殿中出来了,忙加快了脚步迎上去:“皇爷?”
李砚抬脚,往廊子去:“今晚去西边的暖阁睡。”
高公公应了一声,忙吩咐人下去预备了。
西边的暖阁原本是陈恨住着。
随手甩在案上的书册,临了一半的帖子,藏在角落里的糖罐子。种种痕迹,全是陈恨留下的。这阁里,也全都是陈恨的影子。
今日白日里堆了一日的折子,稍作洗漱之后,李砚就坐在案前批折。
他心里乱,看了这么久,提着笔,也不曾落一个字,倒是笔尖朱砂凝了,落在他的衣袖上。
像陈恨眉骨上的血,又像陈恨窝在被子里哭的眼泪。
高公公给他添茶,似是随口道:“离亭心气儿高,皇爷又不是不知道。”
“他心气儿高——”李砚不愿意同旁人说这件事儿,口不随心,只冷冷地说,“就要朕折损了心气儿去顺他么?”
“皇爷多念念离亭的好。”
陈恨有多好,他当然知道。
“朕知道。”李砚揉了揉眉心,“文人把气节看得比性命重,但是他不在乎性命,朕还在乎。朕私心不大,只想留他,永远都留着他。”
李砚再摆了摆手,高公公就退出去了。
他往后一仰脑袋,靠在了椅背上。随手拿起案上陈恨临了一半的帖子,他临的是前朝某位状元的字。
陈恨这个人,写字圆圆润润,可爱得很。但是他偏爱稳重之中自成风骨的字,古往今来的贤臣都该写的那种字。
李砚捻着薄薄的一张纸,对着灯看着出神。
透过那些个字,看出一些陈恨的模样来。李砚很小心地将纸张放回去。实在是批不下折子,李砚起了身,坐到了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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