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都向来热闹,元宵的宴都,更是喧哗。富贵人家都穿着绸衣华服,普通百姓也难得腾出了自己的新裳。人人都携家带口,出来观赏这难得的花灯会。
街边喷火的杂耍,猜灯的游戏,不时引来了或高或低的喝彩与掌声。
陆望予却丝毫没有被周围的热闹气息感染,他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在大晟最黑暗的那几年。
每当团圆的元宵节,定远将军府里便会空空荡荡的。他便会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练枪,读兵法,最后准时就寝。
那时的他,没有任何值得庆贺的事,更没有一同庆贺的人。
如今,竟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他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仿佛一条游鱼汇入了海河。人群朝着繁华处缓缓挪动,他却向着寂静处去。
就像断尾的银鱼,在湍流中挣扎着,逆行而上。
人间繁华嬉闹,却无一与他有关。
一个孩子在人群中穿梭,他太过年幼,还不及半人高,跌跌撞撞地紧拽着母亲的手指。
但人实在太多,他在人群中抬头,只能从乌泱泱的人影缝隙中,偶然窥见一点撞入眼帘的花灯。
这盏灯上有一只小鹿,他便在心中轻轻问候了一声:“小鹿你好呀!”
可随即,藕节一般白嫩的手中,突然一空。他失去了母亲的踪迹,灯上的小鹿,也在人群推搡中寻不见了。
小孩瞪着懵懂的眼睛,他的眼角泛起了泪光,奶声奶气地叫唤了两声,但微弱的呼唤,却被周围嘈杂的喝彩声彻底掩盖住。
娘亲,你在哪里?
我好害怕呀……
小孩愣愣地揪住自己的衣兜兜,彻底不知所措了。
没有了母亲的守护,他就像是汪洋大海中颠簸的小舟。周围滔天的浪花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身影,便肆无忌惮地涌动着。
他随波逐流,跌跌撞撞。时而晃向东,时而被推向西。终于,身侧传来一个猛力,他被拌了一个趔蹶。
街道如此拥挤,若是摔一跤,孩童小小的身躯,根本扛不住人群毫不知觉的踩踏,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啊——”失重的感觉传来,他小小地惊叫出声。
但他太过年幼,身旁的人太过强大,那一声却终究无人听见。
毕竟无论在何处,弱小的声音从来都不会被人们所注意。
他看着自己离坚实的地面越来越近,这样跌一跤,娘亲做的新衣服就会摔出一个大窟窿。
懵懂的孩子,对自己身处的险境毫无察觉,还在天真地担心着自己的新衣。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