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到了放学的点,初中部校门口老有人蹬着三轮车,晃晃悠悠地到校门口摆小摊。什么棉花糖、冰淇淋、烧烤……什么好吃来什么,也不管卫不卫生,生意都十分兴隆。
直到有一次出现了一起食物中毒事件,烧烤摊不知道卖的是什么肉,吃了的学生纷纷上吐下泻,学校便不允许校门口再有人摆摊了。每天派保安往那儿一站,除了偷偷来的小摊贩要赶,竟然连肚子饿咕咕叫买点东西解馋的学生都要通报批评。
从此,再没有学生买小摊上的东西了——因为百米开外还有条小吃街,同学们在“被通报批评”和“多迈迈腿”之间往往选择后者。
周五下午,周飞飞走出校门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西边的天就留了一道金线,她被残阳刺得眯起了眼。今天她课上英语默写默了一坨屎,不幸被留堂,肚子都饿了。
她满脸郁闷瞪了一眼门口驱赶摊贩的保安大叔,嘴里的棒棒糖嚼得脆响。要不是她规规矩矩穿着校服,活脱脱一副小太妹的腔调。
她把手里的书包往肩上一甩,就往小吃街方向去了,路过那个保安大叔时还不忘轻轻“哼”了一声。
就在她把小吃街从南走到北,大有把小吃街全部吃一遍的意思时——
突然,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妇人抓住了她的手,她迷茫地开口:“妹妹啊,你知道那个……贺云小区在哪里吗?”
老妇人头上裹着一块粗布头巾,皮肤黝黑,皱成了一团。她口音太重,周飞飞就没听懂几个字,不过她还是耐下心来,好声好气地问:“奶奶,您说慢一点儿,我听不大懂。”
“贺云小区,妹妹你能给我带个路吗?”
“哦,您说的是禾云小区吧,就在前边,不远。”周飞飞笑着给她指了个方向。
“我记不住,妹妹,你能不能给我带个路啊。”老妇人黑魆魆的脸上就眼睛发出了光。
“行啊。”周飞飞看了看老妇人搭在她胳膊上的干瘦手背,骨瘦如柴大概就是这样了,便没忍心拒绝,反正也到周五了,不着急回家——回家了也没人做好饭等她。
“谢谢你啊,妹妹,你人真好,”老妇人一路上就没有停止对周飞飞的夸赞,她笑得慈祥,“我要是也有这样的孙女该多好哦,多有福气哦。”
周飞飞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没有说话,心想:“我好个屁,我爸妈都不要我。”
说是周飞飞带路,却是老妇人挽着她在走。直到他们拐进了一条臭气烘烘的小巷,周飞飞才觉得不对劲:“咦,不对啊,奶奶,好像不是这条路啊。”
拥挤的小巷里停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锈迹斑斑,里面的各个部件都快要一览无遗,车身好像烧焦了一样,黑油油的,说不出的破败。
周飞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吓得手里的烤冷面都掉了,油滋滋洒了一地,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她想甩掉老妇人的手,却发现刚才需搭在她胳膊上的手此时拽着紧紧的,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羸弱的老人!
“妹妹,就是这条路,你陪奶奶走完,好不好。”
周飞飞慌了,脑中闪过无数新闻上看见的“拐卖少女”“深山老林”“杀人分尸”“童养媳”,下意识地尖叫了起来。
老妇人猛地捂住了她的嘴,还在试图挽回一点信任:“妹妹,你不要害怕,给奶奶带路好不好?”
就在这时,面包车的侧车厢门被拉开,一个油脑肥肠的中年男子跳了下来,落地时肚子上的肥肉还有节奏地上下弹了弹,他的手里抓着一块脏兮兮的毛巾,朝她走来。
再傻也知道自己被骗了。
周飞飞彻底豁出去了,她低头咬住了老妇人的手,尖锐的牙齿很快将老妇人的手咬破了,流出殷红的血来,可是老妇人竟像失去了痛觉一样,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抓着周飞飞不放。
就在那个相貌猥琐的中年男子即将捂住周飞飞的口鼻时,巷口有了响动——有其他人来了。
一个穿着和周飞飞同款校服外套的小姑娘,下面却是一袭白色的长裙,安安静静地背着书包站在巷子的入口处,像是不小心撞见杀人现场的无辜路人。
中年男子见这个小姑娘白净清瘦像根豆芽菜,一副吃不饱饭的样子,心里一点也没有做坏事被发现的恐惧感。他想,要是她不怕死地多管闲事,胆敢走过来一步,就和手上这个小丫头一起绑上带走。
这根“豆芽菜”好像没看见中年男子眼中暗含的警告,她把背上的书包迅速往地上一扔,弯腰从墙角挑了一块锋利的石头,铆足了劲儿朝那个中年男子砸去。
“卧槽,你他妈!”中年男子捂住了开了花的脑袋,血还是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杀伤力这么大。现在的小孩子都是吃催化剂长大的吗?不长肉光长胆。
他正想上前把她绑了,却看见“豆芽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他们像是要拍照。
他赶紧给了老妇人一个眼神,转身发动了面包车,发动机隆隆作响。老妇人将周飞飞用力往地上一推,跟上中年男子乘车跑了。
周飞飞趴在地上,被面包车扬起的尘土呛到,咳得停不下来,手掌和膝盖都被凹凸不平的石头路划破了,渗出血来。
那个及时雨般的小姑娘走了过来,想要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周飞飞活了十几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死里逃生”,心脏还在胸膛中狂跳,脑中空白一片,她咽了咽口水,努力不让自己看上去很狼狈,但声音还是情不自禁得发抖:“项……项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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