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面朝万里晴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冬日的阳光有些刺眼地照下来,他抬起一只胳膊遮在眼睛上。
何悠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悄悄在齐临身边盘腿坐下。他拎着冒冷气的可乐罐子,偷偷在齐临脸颊上碰了一下。
齐临顿时被冰得一激灵,从指缝里往外看了一眼,看见了嬉皮笑脸的何悠扬,怒道:“你干什么!”
何悠扬鬼笑道:“我还想问你呢,你躺在这儿干什么呢?睡觉啊?”
齐临又把手臂遮回去,希望此人赶紧走,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晒太阳。”
何悠扬“哦”了一声:“又补钙呢?”
齐临:“……”
何悠扬知道无论怎么样,先道歉都是上上策:“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齐临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凭白无故甩脸色,换谁都摸不着头脑:“……没有。”
何悠扬:“那你怎么不理我?真没生气?”
齐临依旧无力地重复了一遍:“……真没。”
“好你的,害我提心吊胆了一整天。”何悠扬终于放下心来,乐开了怀,有些不解气地把可乐罐放在一边,把手按在齐临肚子上,挠狗一样挠了起来。
齐临怕痒,顿时像刺猬似的缩成了一团,脸都涨红了,他按住何悠扬的手:“你干什么!”
何悠扬誓不罢休,一腿翻上去,压住了齐临乱蹬的双腿,变本加厉地挠狗:“齐大爷,以后要是我哪里惹你了,直接跟我说好不好?省得我以为你老婆跟人跑了。”
齐临紧紧抓住何悠扬的骨节分明的手,不让他再乱动,刚拿过可乐的手还带着寒意,齐临却感觉抓住了什么火棍似的,热量从何悠扬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何悠扬靠得又近,就这个姿势,身上一股暖烘烘的味道夹杂着荷尔蒙干干净净地入了肺。
像是刚打过篮球般的热血与薄汗。
齐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下子把何悠扬掀了下去,蓦地支起了双腿,用双手环住。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反应,耳根腾的一下,红得快要熟透了。
幸好江州早已入冬,天气凉衣服不薄,挡住了他不太好意思见人的变化,没有被何悠扬看见。
“好了,好了,我不弄你了,”何悠扬单手拉开可乐拉环,递给齐临,“喝吧。”
说着自己就不拘小节地仰头喝了起来,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滑动。齐临转头不去看他,可乐从喉咙一路冰到胃里,他很快喝完了整整一罐,却感觉身体还是发烫。
何悠扬才喝了不到一半,被齐临如牛饮可乐的架势吓了一跳:“……你这么渴吗?喝这么快?”
齐临随意应付了几句,实在受不了,起身想离开。又怕何悠扬再多心,转头朝他吼了句:“我没生你气,上厕所!别又跟过来!”
何悠扬:“……哦。”
不跟就不跟嘛,这么凶做什么。
齐临去洗手间洗了几遍冷水脸,强行将那股燥热压下去,心里把何悠扬这个杀千刀的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那日后,冷静下来的齐临也意识到了这几天自己情绪不对劲,莫名其妙的低落、烦躁、不受控制。
他不是一个遇到事会糊弄过去的人,那天他躺在操场上,放空头脑一直想着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何悠扬小心翼翼地跑过来跟他道歉,他才知道了问题出在谁身上。
齐临可能不太通人情世故,在这方面反应有点迟钝,跟试卷还能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但一放到和人打交道上,说出口的不是冷嘲热讽就是省略号。可即使他再不开窍,也能感受到平日里何悠扬对他的谦让、袒护和照顾。
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多热爱、追求要表达,没有满腔热血去冲动,所以事到临头多多少少有点措手不及。
只敢在背后偷偷地观察何悠扬。
何悠扬总是零食满桌洞,课本都没地儿放,作业写不到半个钟头就斗鸡走狗起来,晚自习作业写累了就跑出教室走一圈,哦……还有,那个给何悠扬写情书的姑娘,会在课间和其他女孩子一起假意路过,偷偷看他几眼。
怪不得学校里明令禁止谈恋爱呢,齐临一天视线都偷偷黏在何悠扬身上,黑板都没看几眼,老师讲得东西也没几句入了耳。
这样下去不行,齐临心想,他打开数学练习册,准备用公式洗脑自己。
何悠扬这人就闲不住,晚自习总喜欢溜出去“脖子扭扭,屁股扭扭”,但在外面逗留太久也不好,会被值班老师盯上。
值班老师坐在前面讲台旁边,何悠扬就蹑手蹑脚从教室后门进去,生怕发出声音让低头批作业的老师注意到后头。
渐渐的,何悠扬的“猫步”练得炉火纯青,晚自习走路跟猫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样的神功大概没什么用,除了阴差阳错地看见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声音太轻,齐临丝毫没察觉来自身后的危险,草稿本上的乱涂乱画和难以言喻的心迹自然没来得及掩饰起来。
何悠扬视力极佳,齐临字又清秀,基本不带连笔。外出抻筋归来的何悠扬在半路上清清楚楚地看见齐临的草稿本上写了好几排——
“何、悠、扬”
何某人的心里素质可不是盖的,他不慌不忙、神色无比镇定地坐回位置上,若无其事地摊开数学练习册,人模狗样地清了清嗓子,仿佛要开始大干一场。
然后心才开始狂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一股窃喜之情还是控制不住地占据了高地——齐临为什么要写他的名字?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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