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玻璃门被人敲了两下,是齐伟清。他仍是满脸面具般撕不下来的堆笑,但齐临感觉他比之前多了几分严肃:“临临,你跟我到书房里来一下。”
这样的笑容让齐临觉得有点反胃,他低头把对话框里“不可以”删了换成了“现在没空,过一会儿”。
于婷婷陪着齐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估计是等一年一度的春晚,看见齐伟清从厨房间出来,便大声问他:“老齐,你手机密码是多少啊?我手机没电了,没法帮阿姨查春晚的节目单。”
齐伟清自然而然地回道:“哦,和我电脑一样,0106,我嫌烦,密码都是这个,临临生日。”
于婷婷和齐临同时愣了愣,接着于婷婷笑着“好”了一声。
齐临心想,当年打开他的电脑,输入的难道是自己的生日吗?怎么会呢。
于婷婷不动声色地撅了撅嘴,想的则是,怎么不拿我的生日当密码。
然而齐临只是想了一瞬,便不去管它。这次他轻车熟路地走进了齐伟清的书房,一步路都没错,齐伟清也早就在里面等他。
他扶着齐临的肩将他带到书桌前那张价值不菲地木椅上,让他坐下,齐临干脆蹬鼻子上脸,皇帝似的将手撑在书桌上:“有什么话,饭桌上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偏要锁上门。”
齐伟清只是把门关上,并没有锁门,他回过身伸出食指在空中朝齐临轻点了几下:“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这嘴皮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么不饶人。”
齐临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何悠扬也说过他嘴毒,可以当时他认为何悠扬在褒赞他,倒还有点沾沾自喜,现在同样意思的一句话从齐伟清嘴里说出来,他就不觉得是什么优点了,唯恐避之不及地降低了毒的程度。
“有什么事快说吧,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会儿约了同学出去。”
齐伟清掏出一根烟,在齐临嫌弃的目光下到底是没有点上,就这么尴尬尴尬地夹在指间:“爸爸知道自己对你的关心太少了,这一点我也特别愧疚。但我知道你是一个特别好的孩子,你看啊,你学习我没怎么管过,也能考年级第一是吧……”
齐临:“您要是管了可能就是年级倒一了。”
“……对不起,没控制住自己的嘴。”
齐临撑着脑袋君临天下,给了站着的齐伟清一个眼神,示意他接着说。
齐伟清:“你对小于阿姨的态度好一点,好歹是你长辈。”
齐临疑惑地说:“我对她哪里不好了,又没有拿扫帚将她赶出去。”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毕竟你们才刚认识。爸爸这次是想和你说,那个……”
齐伟清紧张地搓了搓手,像一个时刻担心脑袋在暴君面前随时会不保的大臣:“有些事情呢,你应该要明白,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和运行模式在成年人眼里和小孩眼里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是大人不得不做的,即使和大家的规则不一样。就是那个、那个‘创新’嘛……”
齐伟清读完书踏上社会时就把知识一股脑还给老师了,因此词汇量匮乏,搜索枯肠地找到一个不怎么美妙的比喻。
齐临却理解了他的意思——即使这些事情违反法律、违背道义,但是能养家活口,那就是能做的,哪怕搅得天翻地覆,教人不得安宁。
他管这个叫“创新”?亏得齐临不近视不戴眼镜,不然早就跌碎了。
齐临闲着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低垂着眼帘,让人感觉他无聊得快要睡过去了。
齐伟清:“我的账号是你登的吧,找技术人员看过了,地址显示的是我原来那台不用的旧电脑。”
终于讲到了重点。
齐临眼皮动了一下,将视线移到了齐伟清身上——齐伟清尴尬又用力地挠着头,齐临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害怕。
“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呢。你没事登我账号干什么?你……你给别人看了吗?”
这点害怕大大地刺激了齐临,他从中得到了一点难言的快感,魔鬼也会害怕吗?
那一定是个功夫不到家的魔鬼,万圣节出来吓人还被人吓了的那种,心理素质也太差了。
齐伟清今天找他主要目的是询问,还小心翼翼地裹着一层老生常谈的洗脑,实在是多此一举,直奔主题多好,简单爽快。
他站起身和齐伟清平视,回想了十几年来看过的所有惊悚片,学着里面的变态杀人狂们露出了一个阴森鬼气的笑容,轻而慢地说:“你放心,我没告诉任何人。只是呢,我也想要养一只羊崽子,听上去怪可爱的,至少比狗可爱。”
可能是齐临真的过于瘆人或是得到了令人放心的答案,齐伟清皱着眉哑口无言。
言毕,齐临绕过他打开了书房的门,就在齐伟清认为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
“还有,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吗。“
把刚点上香烟吸了一口的齐伟清吓了一跳,剧烈地咳嗽起来,差点被五脏六腑的烟呛死。
齐临摇身一变,从变态杀手变成了一只小白兔,收了满眼森然,靠着门无辜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走了。
齐临莫名心情很好,通体舒畅,像是狠狠出了一口憋了很久的恶气,虽然没有对敌方达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至少让他乱了一下阵脚。
他回了自己的卧室,准备换套衣服再赴何悠扬的约,身上那件乌烟瘴气的。
就在他站在衣柜前纠结选择温度还是风度时,忽然听到楼下阳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们家墙壁隔音效果一向很好,但是阳台属于房屋外面的空间,一走出去,声音这么空空荡荡地一传,临得近的房间都能听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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