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我今天本来还想跑一跑锻炼一下的,谁知道你自说自话给我请了假。”
何悠扬:“你拖着这残破的身体跑?算了吧,别祸害老师校长,他们担不起这个责。等你好利索了,再增加运动量,到时候我盯着,不许偷懒!”
齐临觉得自己在何悠扬眼中好像是头动也不肯动的懒猪似的,可是明明他篮球还比他菜:“行,到时候体育课,我跑圈,你在一边看《红楼梦》,互相监督行了吧?”
齐临只是一句玩笑话,一般来说,搬出《红楼梦》这个鸿篇巨制砸何悠扬的脑门,他定是满脸菜色,没想到何悠扬竟爽快地应了下来:“行。”
何悠扬看他虽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确实比昨晚的状态好了不少,他将手放在齐临的膝盖上:“你真的没事了?”
接着又补上一句:“我不是说你身体。”
“啪”一声,齐临不怎么温柔地将手覆上去:“没事。”
何悠扬不顾疼,趁机牢牢握住:“还难受对吧,你每次说‘没事’都是骗我的,我又不是别人,不需要你在我面前逞强,你看你哪次哭,我笑话你了?”
齐临没搭话,半晌后忽然眉睫一动:“你知道齐伟清为什么会挑选我吗?”
何悠扬:“啊?”
齐临看着他,虚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因为这个。”
因为什么啊?何悠扬有点茫然:“什么?”
“因为这颗痣。我知道自己不是齐伟清亲生的之后,那段时间好奇心重,把家里每个抽屉都翻过一遍,找到过他……前一个‘齐临’的照片。当时的摄像技术没现在这么发达,照片有点模糊,但依稀还是能看清,他的鼻子上也有一颗痣,和我一样……确切地说,是我和他一样。”
齐临语气不变地陈述着,像是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何悠扬知道他肯定没有坦然,只是故意装作没有悲喜。
他曾经无数次感叹,齐临这颗鼻尖痣生得真是好,给他本就精致的五官锦上添花,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情人眼里看去,又觉得这颗痣性感。生在最显眼的地方,却能勾起人一番隐密遐想。比方说,何悠扬曾经幻想过一边亲吻他的鼻尖,一边低语他的名字……没想到,这颗绚烂的小痣于它的主人而言,竟是出生就带着的诅咒。
“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要给我取和死去的儿子一模一样的名字?后来我明白了,他并不是买了一个孩子来慰藉他的失独之痛,而是为了掩盖他失独的事实。前一个‘齐临’是没有死亡证明的,他死之后,我来之前,那一段时间齐伟清都没有给他申请。我的出生年月和他一样,实际上我应该比他小一点。他不知不觉离开这个世界,我无人察觉地填补进去,无缝衔接地代替他的位置。从法律上说,‘齐临’这个人还是活着的。”
何悠扬怅然地说:“所以说你爸他要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那个叫‘齐临’的孩子对吗,因为他不能接受儿子去世这个事实。我听懂了……但是最后一句话听着怎么有点奇怪呢。”
齐临没接茬,继续说:“对,有时候我心情好,也会配合他演戏,假装我就是他那个亲儿子。但是你知道,我脾气一向不太好,经常和他对着干,偏要拆穿父子情深的戏码,让他自己唱独角戏,他会……会很难过,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可是下一次见到他,他又是那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又是礼物又是钱。我有时候觉得他是不是疯了,面孔切换自如,难道不会精神分裂吗。”
何悠扬摩挲着齐临的指缝:“他的确是一个疯子。”
齐临展颜一笑,自嘲道:“我也是疯子。”
何悠扬瞪了他一眼:“你不是疯子,你是傻子。”
齐临:“……”
何悠扬无赖道:“小傻子,过来给我亲一口。”
说着便要行凶,齐临起身就要跑,何悠扬一把抓住,将人死死按在墙上,圈困在墙角:“跑什么。”
跑完操后大部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楼下传来浩浩荡荡的脚步声和叽叽喳喳的话语声,何悠扬知道他们不会上来,可是吵闹就在周遭,两人被看不见他们的人群包围,刺激感飙升,他扣着齐临的后脑勺,凑近他的鼻子:“小傻子,看你往哪里跑?”
在一个吻落下来之前,齐临忽然僵直身子,用胳膊肘杵了一下何悠扬的胸膛,目光有些尴尬地越过他,看向他身后。
何悠扬回头,发现是一脸迷茫的马浩瀚,迷路似的撞见了他们。马浩瀚也有些慌乱,无意打扰他们俩幽会,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没打招呼,当下便要转身离去。
“哎,好汉……”何悠扬叫住他。
开学以来,马浩瀚和他们的关系再不似从前,和何悠扬淡淡的,更别说齐临,基本全无交流。
马浩瀚停下脚步,回头听他想说什么,可是何悠扬手定在半空中,半天也没有下文。
得不到回应的马浩瀚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后,齐临问道:“你准备说什么?怎么不说了?”
何悠扬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浩瀚人挺好的,很仗义,我们突然变成这样,是有点可惜。”齐临惋惜道,“我和他,看来永远只能是陌路人了,但是你不用这样。”
齐临只是实事求是地分析,为别人的友情挽回余地,何悠扬却觉得他像在检讨自己是祸害了情人和友人关系的红颜祸水,心中有点过意不去:“我知道,但是中间还是隔着你,你不用管我。”
曾经豪言“海纳百川”的何悠扬,觉得自己的心眼如今缩到了芝麻小,再也容不下这么多江河湖海,弱水三千只要齐临这一瓢:“走吧,回去吧,上课之前我得再去把课文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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