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大部分人回想起那场决定自己命运的考试,都不是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就像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梦回时,甚至连数学试卷最后一道搞死人的大题考了参数方程还是数列,都不会记得了。
上了大学能不能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暂且还不知道,但至少高考后这个暑假可以。考完回教室的路上,何悠扬被上课、考试、作业禁锢的灵魂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他在内心振臂高呼:再也不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了!
他想绕着操场狂奔三圈,再咆哮半小时来表达内心的喜悦,可是仔细想想实在太丢面子,于是作罢,只能将满腔激动发泄在齐临身上——他回到布满鲜花贺卡、满地气球的教室后,随手扔下笔袋,手里折了支讲台上的玫瑰花,拉着齐临在走廊上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地发疯,差点就跪下求婚了。
齐临一脸黑线地把他的狗头从栏杆外面按回来:“幸亏我打了疫苗,不然也得跟着犯病。”
何悠扬吹了吹手上的花,被祸害的花瓣轻轻晃动了几下:“考完了,我高兴。”
齐临瞧他这小样,笑道:“考得挺好的?”
何悠扬心中大约有点数,但是齐临面前,还是谦虚了一下:“嗯,应该还行吧。”
这句从何悠扬嘴里说出来的“还行”怎么也得再上几个台阶,齐临揉了揉他的头:“嘚瑟个什么劲儿。”
何悠扬忽然眼一尖,看见了几百米外的校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伸手往那个方向一指:“看,我妈来了,走走走,吃大餐去。”
说着何悠扬便急冲冲地拉着他要下楼,可齐临脚步却不动,何悠扬回头看了钉在原地的人一眼,疑惑地说:“怎么了?”
齐临神情复杂地回望何悠扬,犹豫道:“我也要去吗?”
何悠扬眨巴了两下眼睛,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摩挲了一下握着的那只手,斩钉截铁地说:“废话,你是我的人,当然要去。再说了,你不去我还没有这待遇呢!”
齐临垂了垂眼:“可是……”
何悠扬立即打断,不容拒绝地说:“算我求你了,你不去我就是青菜萝卜汤,你去了我才有肉吃,别想了,就当可怜可怜我,快走吧!”
说着便推着他往前走,还趁机想把那朵快被他摧残殆尽的花插在齐临头上,不幸被齐临察觉,何悠扬又挨了一场毛栗雨。
许小舒载着两人去了几公里外,一个别有格调、湖光秀美的餐厅,透过落地窗还能看见在水天一色间缓缓行驶的游轮,荡漾着湖面,涟漪阵阵。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委婉连绵的小提琴协奏曲在两个毫无浪漫细胞、餐前饮料也只会点可乐的男人面前完全就是对牛弹琴,两人对桌上装饰的娇艳欲滴的花束更是选择性眼瞎,尤其是何悠扬——
“齐临,我们打游戏吧,好久没打了。”他吃饱喝足,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身处雅致小阁的矜持与优雅,“饭后一局鸡,赛过活神仙!”
许小舒正想说一句“老娘请你来湖边吃饭,就是让你换个景色优美的地方打游戏的?”,没想到一旁的齐临同样利落地解锁了手机,朝何悠扬一扬眉:“行。”
许小舒:“……”
怪不得何毅整天跟她说这俩人是一丘之貉呢。
十五分钟后,何悠扬丧气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我怎么又被爆头了。”
齐临嗤笑一声:“你这个技术……倒是挺下饭的。”
“我看你玩,你带我吃鸡。”何悠扬把椅子挪近,靠在他肩头乱指挥。
“楼上有个盒子,舔一舔不要浪费。”
“哎哎哎,左边有人,快打啊,你八倍镜是用来看海景的吗?”
齐临:“……死人不要说话。”
要不是周飞飞还得忙着复习中考,许小舒就把她带上了,现在也不至于看着俩不解风情的二货打游戏。
她撑着下巴无聊至极地看着两人一来一回打嘴炮。眼光久久停留在何悠扬身边的齐临身上,不禁百感交集。曾经的同事宋敏,是个活泼的姑娘,往事如烟,那个和她一起上下班的姑娘早已面容模糊,若在天之灵看见了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感慨万千,惊叹这是什么奇怪的缘分。
这孩子不太像宋敏,人没那么热闹,倒是让许小舒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若是悠远还在,想必也是这么安安静静不折腾人的吧。
她不厚道地想,养孩子就像养狗,不闹腾,就行了。
许小舒带着关切的目光时不时从齐临身上扫过,看着看着忽然觉得他怎么瞧怎么不对劲,高考那天没留意还真没发现:“临临,你这个头发是怎么了?怎么还……鳞次栉比的。”
一梭极速的子弹过来,齐临的三级甲顿时被打烂,再一枪过来,就成了盒:“……”
盯着他屏幕的何悠扬也忽然不出声了。
他半张脸躲在齐临肩后,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许小舒,发现许小舒也在看他以后立马心虚地移开了眼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许小舒见两人都沉默不语,何悠扬眼睛又贼溜溜地乱飘,心里明白了什么:“悠扬,你弄的?”
何悠扬顿时坐正了,尴尬地“嘿嘿”一笑:“母上大人英明,我剪的。”
许小舒瞪他:“把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大帅哥弄成这样,你皮痒了是不是?”
何悠扬小声嘀咕:“也没影响颜值啊……”
大概所有家长在别人家孩子面前都是对自家小孩苛刻的,许小舒气一来就要去拧何悠扬的耳朵,全然不顾他的辩解。
“救命!齐临,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看着何悠扬受难,齐临十分温顺地说:“阿姨,他还收了我十五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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