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一种力不从心的失望,好像他精心策划导演了一场上等好戏,可另一个主演却一副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也许也不是不见,只是他演技太差了,完全没办法搭上戏。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蠢蛋丈夫本质上是个好人,对他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钢铁直男——上个时代的残留用语。本来他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类型,如果不是命运的转轮残忍地从人类的脑门上碾了过去,他们永远也不会组建一个家庭,也就轮不到凌衍之来祸害这个根正苗红的正常人。但就是因为这个,凌衍之才最初挑中了这个ALA——他和自己一样,在万人的相亲会上显得格格不入,一言不发,好像要给自己套上一个玻璃罩子隔绝起来;在仿佛海潮一般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们像两只随波逐流的水母。
也许换个时间、换种方式,他们能成为朋友;也许会从不认识,只在街角友好地打过照面。而现在?现在一切都完了,好像一个从深处开始腐烂的苹果,这时候终于到达表面,而他们就是那两个黑色的、逐渐连在一起的圆形斑点。
病房的门又响了一声。凌衍之在想是不是张晨晖回来了,那倒是想通得挺快;又或者,他心中不知为何有小小一块的地方莫名地期待,来的人会是樊澍:像上次那样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偷偷地溜进来,也许是用他攀爬外空间支架的技巧,像个罗密欧那样从窗户外面偷偷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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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所以结果当然不是樊澍。已经是熄灯的时分,一个陌生的高大身影陡然矗在那儿,从走廊透出的光投下的阴影倒映在白色的病床床单上。这人在深更半夜穿着笔挺的西装,好像刚从纸板上裁下来的人形立牌,静静地站在病房的一片浑白和蓝色隔帘当中。凌衍之吓了一跳:“你是谁?记者吗?……你怎么进来的?”
那人似乎不理解这个问题,——或者压根不在意,他嫌弃地环顾了一圈病房,有些纡尊降贵地把身子往前挪了两步。“你是凌衍之。”他大半夜地神经质似的戴着墨镜,但打量人的眼光却像某种射线,穿透墨镜也穿透你的骨骼,明明没有感觉却让人不舒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凌衍之把手放在呼叫铃上。“……我要叫护士来了。这是EGA协理会的定点医院……”
“——我的医院。”那个男人古怪地说,一边摘下他的墨镜,“我当然可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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