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神间,腹地的中央出现一大批绵延的厂房,像长在山里的梯田一样鳞次栉比,别有洞天。绿豆眼热情地介绍,他参观的这一条流水线是EGA稳定**期使用的药品流水线,另外一条则是造体子宫的生产线和新式医疗器械的配件。然后是提供给ALA的各种药物……参观冗长而乏味,新式的机器泛着银白色的冷光。易华藏凑近他的耳朵:“是不是觉得无聊了?好东西就在后面了。”
他走到一扇隐蔽的门前,指纹、虹膜、生物特征识别和声纹四重验证后,密闭的空间才算打开。他们穿上防护衣,消了毒,再走进隔离室;一扇大门在眼前打开,无数圆柱状的培养皿里,气泡像鱼缸里的氧泵一样缓缓上升,中央漂浮着的小小的一团肉色——
那是胎儿。
有一股无形的大力将凌衍之向前推,脊骨板得笔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前迈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手指碰着玻璃冰凉的触感。胎儿。健康地、平稳地呼吸着,肌肤纯净得有些泛透明的颜色。它们看上去很好、很自然、小小的嘴唇微微地张开,脸上就像带着笑意,浑然不知即将来到的世界和人生会是如何的情境:那就是我们每个人最最原初的状态。
小腹里腾起一股烧灼的痛感,他下意识地想起植入手术时的绝望,流产后的坠疼,腹中怀揣着某种未知生命的恐惧;指尖从玻璃上滑落,倒影里看见自己的脸,和那透明的肌肤混合在一起。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朝这边伸开,像是要抓住他的脸;凌衍之陡然踉跄了一下,像是被抽空了身上的力气,几乎立刻就摔坐在地上。
其他人倒是不很惊讶,似乎来这里参观的人中,他的反应绝不是最激烈或者不正常的那一个。
“这是……真的…………?……它们……活着?”
所有人都会问类似的问题。毕竟,在早些年,无数沽名钓誉的科学家和为了钱财利益的集团都会声称,他们攻破了科学难关,研究出了方法,解决了胚胎早期必须依赖母体的这个难题。科学家是骗子,集团是骗子,宗教是骗子,公信力是骗子,甚至国家也是骗子。有人为了牟利,有人为了沽名,有人为了寻求安慰;而公权机构始终向大众透露出一种向荣的欣欣、无限的希望,好像吊在人面前的一根永远也吃不到的萝卜,是为了维持社会的生机和国家的稳定。
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毫无进展的科研成果被曝光,人们的金钱、耐心和希望也在一环套一环的骗局中被消耗殆尽。求过神,也拜过佛;神佛低眉垂目,只不作声。信过科学,也信过公信力机构,相信他们日复一日的画饼充饥;直到有一日人民公愤,冲入围着高压线的机关,砸开实验室的大门,推倒那在无数报刊杂志上都出现过却从没培养出一个活的婴儿的培养皿——才发现那里面装的,全是硅胶制成的模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