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的枪端得又平又稳,他甚至都不需要借助火光去看;手指在扳机上毫不犹豫地扣下去。樊澍突然手尖一抖,把枪管往上一托, 嘴里含着半截“——停手——”俩字这才出了声,合着子弹后发先至,热成像仪里那个摇晃着的虚影被擦了一下,歪倒下去的时候像是要散了,像一个明黄色的鬼魂要被打回原形。周全皱起眉头,刚要发难,身后的人已经冲了出去,那猎物倒在树影的拐角,站立不稳,又沿着陡坡往河谷里滚下去。
周全悄无声息地跟上樊澍。他早已习惯了山间的过活,只需要一点星光也能看得清楚;那是个人,受了伤,看不出死活。樊澍突然拧了半边身子过来看他,眼睛亮得有些骇人,枪管从袖口底下森森地露出一截。他没有着忙解释,整个人气场却与平日里截然不同了,像浑身竖起了刺;周全也没有多此一举地询问,两人像两只野兽一样绷紧对峙着,直到老猎户抬了抬眼睛,略微将枪口放低,向后退开半步。
“打中了吗?”有人在耳机里问,另一人答道:“周师傅开的枪,那还有得说的——”
周全像不习惯似的按了按耳侧,呸了一声。眼睛仍然看着樊澍,嘴里却说:“打中了野猪,给逃水里去了,晦气。”
猎户们松懈下来,他们又回到篝火和帐篷旁边。周全也慢慢地踱回来,他身后远远缀着樊澍,两人换了一个眼神,都各自心照不宣。
“下半夜换班吧,大家都累了,我和老周来巡吧。”樊澍说。
折腾半宿,正是累的时候,有人愿意接苦差事,倒没人会有异议。只是打趣说
两人背上枪,走出营地,听到自己身后的动静,周全举起双手,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放心吧,我现在和你绑一条绳上呢,还是那句话,我和你没仇没怨的,甭管做什么,有钱就行,你是我雇主嘛。”他又顿了顿,“我实话说吧,这山地里半夜的比枪法,都是我主场,老弟你也比不过我啊。”
樊澍点点头,慢慢放下枪。“那你帮我一个忙。”
山涧又窄又急,水是从高山上化下来的雪水,不仅带走身上仅存的热度、汩汩往外冒的血,那股子彻骨的寒意还顺着伤口钻进来,冻得好像整个人被封在了冰里,流水像钢钳拽着腿脚,一点点地将他往漆黑的深渊里拖曳。
也是奇了,这种时候,居然会梦到那个人,看得那样真。
突然有一只手——滚烫的手臂揽过腋下到胸前,将他从泥泞里拽了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对谁说话:“快,帮我一把!”又转过头来,滚烫的呼吸几乎喷在耳侧,“衍之,你看着我,衍之!”那声音喊得急切,双手那么热地捂过来,声音却隔得很远。
为什么会是他呢?!
偏偏是他!
不要……不要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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