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澍给他们看得不好意思,只得听他们七嘴八舌指引说进了圣地就分开了,被大祭司带着往主教那里去了,就大概猜到恐怕是在大圣堂那边,赶紧顺着话头就离开了;他本想提议要不要把他们放出来,不过想了下如果放出来了可能更危险,天一亮这里就到处都是朝圣者,别说EGA会不会攻击他们,这群人要是看到了EGA在这里“玷污圣地”,一拥而上的话,相信大主教他们会很乐于“顺水推舟”。
直到离开过于热情的八卦众们,他才想起来:刚才好像没有看到虞涟。
但他很快就没法想这个问题了:大圣堂前为了迎接朝圣日的弥撒布置刚刚结束,大门只是掩着,里面星点点的烛光摇曳,有一个瘦削的身影跪在巨大庄严的圣像面前。这年头基督受难已经不流行了,圣母抱子的雕塑显得慈悲悯人。
凌衍之像一个真正的信徒那样跪在前面,口中无声地祈祷着。只是看背影的话,大约只能把他和最虔诚的那类信徒联系在一起,影子在地上拉出长而斜的轨迹,随着烛火微微跳动着。樊澍原本还想要半带抱怨、拐弯抹角地质问他,为什么至今为止还不愿意给予自己相应的信任——他还是生气的,只是这种生气连自己也看不下去,完全不符合自己印象中该有的模样,好像显得懦弱又不够大度,斤斤计较又患得患失,所以只好把这一面藏起来。自己原本就不是那么坚强和符合所谓‘ALA’标准的男人;现在想来,倒好像不是凌衍之离不开他,而是反过来。其实害怕的是自己才对吧?
是我一直在害怕,害怕自己所有苦心经营维持的‘正常’分崩离析,害怕好容易得到那一点点的幸福全部消失,害怕有一天,自己的真面目会让人嗤之以鼻。
他走到凌衍之背后,对方好像完全没有发现似的,仍然垂着头,轻诵着模糊难辨的某种祷文。
怎么能说呢?对这样一个单薄地顽抗着世界的背影说——我很害怕?我害怕你不依靠我,害怕你不在乎我,害怕要从我面前夺走你的那个恐怖无形的恶魔,甚至害怕你肚里的孩子……你能相信吗?其实我希望它不是我的。否则,害死你的不就是我了吗?
凌衍之没有回头。他微微挺直了背,默祷的声音在这个仿佛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变得清晰。樊澍想听听他到底在祈祷什么,是顺利生产吗?上次那个EGA选择为了生产而死给他很大的打击。他当时轻轻问过自己,想不想要孩子活下来;樊澍无言以对,觉得说什么都是错的,只能对他说不要胡思乱想。
但当他听清楚凌衍之的祷词时——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害怕,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他一下子站起来,长椅被掀得猛地一倾,在极端的静默中发出如同钟摆般哒哒的重响。凌衍之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说:“我还在想你会坐到什么时候呢。”
“你……”
“这是你当时要我帮忙背下的那段‘暗码’片段。我也不经意想过,这么长、这么复杂的密码是想要怎么使用……后来发现不过是一种简单的替换关系,找出其中规律就可以简单替换,做密码的人根本就没有费心,因为要传递的信息本身就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密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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