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结束,这个女人就因自家男人砸锅卖铁也要赔偿的行为恢复一贯的本性。
一个本来就没几年好活的死老太婆,一个只有一条手臂的残疾小鬼,她心头那点微薄的罪恶与恐慌感被丈夫的行为一气冲散。
她呼天抢地在家里撒泼打骂:“那个死老太婆死都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都出钱给她办丧事了,还想怎么样?也不看看她还有几年好活。你还要弄那么多钱赔那个小野种!他也配?他本来就和那老太婆没关系,不过是捡来的。算个屁孙子!他就是想讹钱。我告诉你,你敢再给钱那个小野种,我跟你没完。”
她不知道她的丈夫已经决定要跟她没完;
她更不知道她口中的小野种也要跟她没完;
夏日暑期的八月天,穆余坐在那栋阴暗破旧的老房子,听着楼上女人鬼哭狼嚎的尖嗓子,孩子的哭声,和老人时不时响起的连哭带骂声,心头既恍惚又清明。
半天后,他到厨房拿了把菜刀,开门出去,一路上六楼。
大热天,楼里的人在家的时候大多会打开大门,只关着带纱网的防盗门,通风透气。
穆余站在六楼的门外,隔着纱网门看见里面的凌乱场面。
那个老实男人依然佝偻着背沉默地站在屋子一角,孩子被老母亲推进房间。
老母亲就站在孩子房门外,手搭把手不让孩子出来,一边抹泪一边呜泱:造孽啊,这天杀的死婆娘……
里面飘出孩子的哭声,被女人呼天抢地的大哭闹几乎给全盖过去,只隐隐约约偶有泄漏。
女人滚地上撒泼打赖,骂声彪悍震天:“……你没良心,你天打雷劈,你要和我离婚。你想踹了我,没门……你做梦……”
穆余置若罔闻,抬脚,一脚踹开纱网门。
“咣当”一声震响,里面的哭闹倏停,女人惊地回头,男人和他那个老母亲也慌张抬眼望来。
下一秒,女人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手脚并用像条爬行的虫子往后蹭弹出一段距离,抖着嗓子几不成声:“你……你要干什么……”
男人也吓得脸色突变,老母亲捂着心脏难以承受眼前景象。
穆余平静得异常,扬手一刀砍在油漆脱落的铁门上。
女人立即被吓哭,屁滚尿流往男人身边窜,抱住他大腿往上爬。
一个断臂的小崽子,他不是一只看着以为可欺的小崽子。
穆余一双恍若只是镶进去两颗黑珠子的眼睛幽幽沉沉看着男人。
八月热得火烤一样的天,他站在那儿,却无声无息得像一只裹着满身寒气而来的讨命厉鬼。
整间屋子恍若都因他没了温度。
他朝男人开口:我不要你的钱,我要她坐牢。
一句宣言,非沟通,仅通知。
一句定语,预告了女人的命运。
那年,他十四半不到十五岁。
他将一个女人送进了监牢。
说出那句话的第三天,那个女人突然智商附体,不但找到穆余学校,并且还问清楚他在那个教室。
之后一路狂奔到教室门口,开口就尖声泼骂。
对着学生人群高声宣扬穆余是杀人犯,拿刀到她家要杀她……小小年纪,心肠阴毒,是个祸害……
因穆余在第二天就到辖区派出所找了之前的那位警察询问起诉事宜,他还特地到图书馆找了一堆法律书籍来研究。
女人后来是被自己男人拖走的。
懦弱了一辈子的老实男人,平生第一次打了一个女人一巴掌,并且是自己的婆娘。
之后强硬地拖着她到了民政局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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