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平第一次,万姿哑口无言到了恼羞成步的地步。
偏偏梁景明还直盯她,一双瞳仁明亮剔透至极。看她软唇微张的小表情,手足无措的小动作,连小耳垂都漫上了酡粉与闷热。
像两颗上乘的南红玛瑙,光芒温温润润,却牵牢他的眸光走。
“说啊,你到底搜我干什么。”
实在看得摇曳,梁景明捏住她的耳垂。用指腹轻搓,可话语力道再下一城——
“难道在翻《南华早报》?想知道我为什么剪头发?”
脑袋嗡地一声,万姿真是忍不住了。心砰砰跳着,仿佛立刻要跃出胸腔。燥得她只想溜走,却又被梁景明紧箍住腰。
无路可逃,又气又急,一时混乱情绪冲脑,她转头咬了他一口。
“你——”
又快又准,正中锁骨。
“……”
也不看伤处,梁景明只是笑。笑够了,又来揉她的脸颊:“你是小狗吗。”
“不是。”
回过神来,万姿也自觉荒唐出格。嘴上宁死不承认,却踮起脚尖检查他锁骨。
还好,没有流血。她的牙齿原来这么尖,真像一只被骄纵的蝴蝶犬。
把他皮肤压出一个个小白点,又晕染上小辣椒般的浓郁唇色。
比起牙印,更像暧昧吻痕。
“对不起嘛。”fⓤωéωμé(fene)
就像小犬太明白如何撒娇,她总能抓牢他的七寸。垂眼,咬唇,她延宕着音调,却看也不看他,只对着那锁骨轻轻道——
“是我太坏了。”
喃喃着道歉,她在说咬他的事,也像在说其他事。她一向有点骄傲,这般坦诚已到她的极限。
他这么懂她,怎么会不知晓。
“可以原谅我吗。”
终于,她仰头望向他。
万姿相当忐忑,因为梁景明没回答。当心鼓渐快着擂到极点时,他挑起她的下巴。
原本很轻佻的动作,却因他同时俯身弯腰,而有种怜惜般的庄重。
他只是太高了,又那么想吻她。
凑过来,就像凑近绽放在无人荒漠的玫瑰。他用唇碰触软嫩花瓣,把鼻腔埋进细密花蕊。
又轻又柔,几乎没有任何情欲气息,仿佛只是撞见了令人心折的美丽事物,所以忍不住眷恋驻足。
沉在这吻里,万姿有种半梦半醒的惘然。
无需再问,她知道梁景明打球时,没有喝女高中生递来的饮料。他口腔毫无糖类与奶油的甜腻,只有清新薄荷香,来自她最喜欢的那款口含糖。
因为她常吃又不记得带,他总是在身上多备一盒。
但残存的理智又提醒她,先不要太开心。
跟梁景明亲过很多次,但从没这么慢,这么长。甚至他睫翼如阴影般落下来,微微颤抖着,有种不忍开口的顿挫与忧伤。
他一定有话,想跟她讲。
“怎么了你。”
曲线紧贴着梁景明,万姿当然察觉得出他身体的变化,有物什已苏醒得滚烫。
强压住那股不安,她媚眼如丝地笑,一如往常挑逗他:“什么这么硬?你在口袋里藏了把枪?”
而他的摇头,果真如子弹般洞穿她——
“万姿,不要。”
“我缓一下就好了。”
端详她脸色,梁景明进一步说:“你说过,工作场合不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地方。”
“现在已经下班了。”撩开他的解释,万姿直戳要害,“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做?是对我没兴趣了吗?”
“当然想,当然有兴趣。”
沉默半晌,梁景明又说:“但做完,然后呢?”
“就可以弥补我们之间的差距,问题就变得不存在么?”
“我知道在这段关系中,你作为女朋友很在乎我,但在社会关系中,你是我老板,站得比我更高。”
“而在那个时候,你的眼里没有我。”
人生不是情色小说,做爱解决不了困境。
万姿彻底明白了,梁景明终究没有释怀。他不是介意被她叫一句“菲佣”,他是没法消化掉面对现实世界,撞在铜墙铁壁上的挫败。
而她,偏偏是领他提前尝到世俗残忍滋味的那个人。
“是这样的,梁景明。尊严不是我给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给你的,是你要自己挣的。”
正因为太在乎,万姿不想随便敷衍他。忠言逆耳,但她必须说。
“你才十八岁,当然很多人会看不见你。可世界上除了一小撮资源异禀的人,谁不是一点点捱,一点点挣呢?我也是这样过来的,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没有捷径,也没有办法。”
“你很聪明也很优秀,我跟你相比,唯一优势就是比你大七岁,多少有点社会经验。”
凝视着他,万姿尽量柔和表情:“如果想跟我继续在一起,你可能就得接受这样的落差。”
“我知道。”
梁景明淡笑着,声音却低了下去:“我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整个心像被重重踩了一下,万姿也没话说了。
只觉得周身充斥着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拖得她快要无法站立。
但梁景明一定比她更累。
“抱歉啊,谈个恋爱让你这么难受,我也有责任。”
扶他在办公椅坐下,万姿站在他两腿之间。揽住他的脑袋,抚摸那短短的圆寸:“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关系是健康的。”
“跟我在一起,你是开心的吗。”
“嗯。”
一定是她抱他抱得太紧了。不然他声音怎么那么闷,那么不开心。
一定是。
“那我再问你个问题。”
万姿自知该闭嘴了,可就是忍不住。深深吸气,竭力让自己口齿清晰——
“既然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想不想……take a beak?”
她不是爱拽英文的人,只是这个短语最委婉。可以用来试探他,要不要为这段感情按下暂停键。
代换到中文语境,她真怕自己可能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想分手了。
“你想吗?”
仍抱着梁景明的头,万姿不知道他的表情,更不知道他是反问还是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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