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爱之后,就像激烈战场硝烟散尽,双方各自清理完,亟待一场休养生息。
“你怎么开灯了。”
万姿没想到,梁景明束好西裤,气息还没平复,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身体脱力般瘫软,尤其是小腹。她只想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算我脱得再光,你也没法偷录什么视频……”说着说着,万姿又托腮支起身,带笑扫了一眼他的胯间,“毕竟你手忙着。”
“……”
明显是旖旎片段重现,方才还情难自抑的人,此刻却有些赧然,耳廓又慢慢泛起淡红。
遮掩表情般,梁景明也顺势趴下,把脑袋磕在桌面。隔着屏幕,几乎就与她脸贴脸。
眼眸柔柔拢住她,光芒清润如星,就这么一眨不眨地,也不说话。
“傻瓜。”
万姿微微一笑。
被这样的眼神裹着,仿若入浴温泉般妥帖,轻音乐仿佛再度响起,灵魂像被慢慢按摩舒压,就连神经末梢也随之摇摆起来。
可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一点点惆怅地渗入胸臆。
梁景明这人,真的又奇怪又可爱。
做爱时炙热凶猛,一下床就重新变为青涩少年,而且也没什么贤者时间,以前每次结束,他总要热切地依偎着她,相当意犹未尽又满足地,目光黏在她身上。
好似现在这样。
人对很多事物容易熟视无睹,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彼时,事后无情的是万姿,嫌梁景明靠过来又热又重,还老调侃,说他这是小狗看主人的眼神。
“哪有。”
如今想起,他的反驳历历在目。原来男性讲话也会这么软,小小声,闷着笑,还带了点心虚和憨。
一双大手修长均匀,指节分明,适合签名字敲键盘弹钢琴,适合一切成人世界的得体事宜,却顺着她的腰窝慢慢游走,孩子般绕着她的发梢玩。
一下一下,刮起小风,扫在那光润肌肤,也直荡到她心底。
“哪里没有?”
神志闲散间被勾来兴趣,那时不顾他的阻止,万姿还真唤来小狗。
眼看柴犬老二哒哒哒地跑进房间,她指了指那张毛茸茸的桃心尖脸:“你看像不像——诶!”
谁知老二以为被召唤,一个鱼跃跳上床铺,摇着尾巴疯狂打滚,瞬间落下一串脏爪印。
万姿这才想起,梁景明还没洗狗。
“抱歉,我忘了……”
难得有些理亏,她讷讷地:“早知道就不叫它进来了。”
“没事。”
得洗宠物的是他,换床品的也是他,可梁景明仍没有火气。
揉了揉她的发顶,转头捏住小狗的后颈皮,半哄半骗地把它放出去,又拉开拉链扯出被芯。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直至抖开新床单,感受到万姿的注视,他才抬起头来。
“怎么了?”
“没事。”
原话返给他,她的声线更柔。
双手张开还攥着被角,梁景明臂展宽阔,宛如风筝的坚实龙骨,贯穿期间的风是满满安全感。
一直以来,万姿认为庸常生活是一颗颗柠檬,家务琐事不过位列其中。谈不上太酸,谈不上太苦,男人能做她也能做,只是远远不算舒服。
但不知何时起,这些琐事变得并非全然无趣。只要她望着他,即便什么话都不说,点滴细节中也会存着某种,润物细无声的疗愈。
就像,从柠檬中榨出甜蜜。
“你待会别教训狗啊,它也是不小心的……”
一时忍不住,她从身后抱住梁景明。鼻尖正好贴着他的脊梁凹陷,仿佛天造地设。
嗓音压得更低,是小女生讲港式英文的缠绵调子。似是而非地,为老二求情。
“它就想看看,Daddy y在做什么嘛。”
脸颊碰触到硬物,他的背部肌肉一紧。
他没回头,也没说话。但她清楚地记得,讶然片刻后,他垂眸抿着嘴,极力压制笑意。
小小气球鼓胀起来般,砰砰砰被捶打着,像是迷你的闭门庆典,从他的胸腔传递过来。
一切,都映在他们面前的落地玻璃里。
他是Daddy,她是y。
“你这个人好奇怪。”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想逗他:“其他男人都是喜欢在床上被叫爸爸,你倒好,下了床才被叫,还一个劲儿地傻乐。”
“做的也是狗的爹,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没有……没有高兴……”
憋了半晌,他还是很没底气。
急急地,边岔开话题边抻开床单,姿势无比认真,可一双琥珀色眼眸微眯着,蕴满月牙状的糖浆般。
“你不去洗澡吗。”
开过他那么多玩笑,说过他那么多骚话,勾引过他那么多次。
那是她头次见到,情到浓处时,他的面容和耳朵是一种颜色。
全都红透了。
“你不去洗澡吗。”
过去与现实模糊重影,如出一辙的语句乍然落入耳中,在那么一瞬,万姿几乎怀疑自己幻听。
可定睛一看,梁景明置身显示屏里。再深邃起伏的五官,仍旧被现代科技压成二维平面。
他还是不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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