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卿闻言摇头,叹了口气:“你听话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很多年后,咸和新政第一次提出,和他最初的想法已经截然不同,许多他无法解答的问题,都被柳长泽化解了,并且取其精魄,融会贯通,可是糟粕也如同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而他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些隐藏的弊病,所以他笔伐口诛,甚至因为几点微不足道的相似,像被窥见了阴暗内心般,变本加厉的抵制……
可出自王荆公的那一句“民不加赋而国用足”,怎么会出现在咸和新政里面呢……
那分明是他已经烧掉的孤本。
他在死前看到奏折的那一天,才明白,是他害了柳长泽。
才明白,霍乱天下的人,是他。
只是他已身罹重病,无力回天,他懦弱的躲避着,不敢去承受这一切。他想要小侯爷长乐无忧,却害他走上这条孤寂的路,他想要盛世长安,却害的外戚干政,民不聊生……
而现在,他有两全法了吗?
柳长泽愣住了。
有些读过的诗书,是刻在血液里的,分散在你的习惯里,表达里,气质里,你甚至不知道出处。
他脸如阴云密布,走到了沈是身边,俯身贴在沈是耳边说:“沈大人,有些话,不该说。”
为什么不该说,因为怕天下人知道,死谏新政而青史留名的沈太傅,才是罪魁祸首吗?
沈是握住了他的手,声音轻颤,却仍是笑着说:“侯爷,一个人走很苦吧,柳家如此势大,不妨让我陪你走一程……”
“不必了,新政治国安民,而柳家——”柳长泽甩开他的手,生冷的狠厉:“我能让他盛,便也能让他——死。”
柳长泽离开了。
沈是在隔间一个人呆了很久,他思绪很乱,他利用太傅的一点情谊,去接近柳长泽。
但显然不够,柳长泽已经过分极端了,他抗拒任何人。
沈是只能看着柳长泽坠入沼泥,一点一点的下陷,面对岸上他伸出的手无动于衷,他想,他不应该伸手了,而是要买一匹马,系上绳子,抛给他。
告诉他,我能救你。
譬如,虞书远。
沈是买了一个白纱幕离,按照记忆里的线路,走了很久,走到一处荒废的院子,深色的门板一推,便抖落了一层灰,而地上还有一层灰。
沈是知道自己来对了。
院子里青苔遍布,蛛网结满了所有角落,水缸里荷叶枯死的只剩下一截杆子,飘荡着面上和大片霉斑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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