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红缨银镖飞出。
他瞳孔震荡,肢体已经下意识的从马背上扑了过去。
“侯爷!”
沈是整个人被重重撞到在地上,平滑的背被凸起的碎石碾磨,后脑勺磕的轰隆一响,但是他察觉不到疼痛,着了魔的去抓压在他身上的人,疯狂的在他身上逡巡:“侯爷,侯爷你没事吧……”
幸而顺和赶来及时,运气截落银镖,可太近了,那镖自柳长泽背部平划出一条长线,衣帛割裂,露出其中白色的内衬,和鲜红的血液。
柳长泽死死钳住沈是乱动的手。
他除却巨大的怒火,居然生出一丝失而复得的庆幸……
这种认知让他怒不可遏,是因为太傅,他不停的说服自己。
可沈是察觉到手上有血迹,他惊慌失措的说:“你受伤了!回城,快,顺和快,回城叫太医!”
“你闭嘴!”柳长泽歇斯底里的喊出。
沈是怔住。
柳长泽缓了两口气,交叠压在碎石上的手,感觉到了疼意,他意识到什么,沉着脸拎着沈是起来,丢到了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去,凶的几乎要吃人。
沈是见他还能起身,还有这么大力气,才回了神。
他赌赢了。
他会输一次,但绝不会输第二次,他笃定柳长泽会回来,他若连这点看人的把握都没有,便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柳长泽或许阴晴不定,嚣张跋扈,但是对谁好,那便是一辈子的,他深知。虽然不明白,他对自己为什么上了心。
从前是因为师恩,现在呢?
竟至于替他挡剑吗?
沈是乱了,他向来清醒明晰的大脑,像一团浆糊一样,粘稠的混杂在一起,他不仅不能思考,稍微搅动一下,还会感觉到剔骨的疼痛。
他后悔了。
他手上逐渐干涸的血液,让他后悔莫及,利用别人的真心为自己谋取利益,他和奸诈小人有何区别?
因为他一己私欲,差点让身后紧靠的这幅胸膛,不再有余温。
沈是打了个寒战,他从袖中取出令牌,放到柳长泽绕过他腰肢紧握缰绳的手里,他颤声说:“侯爷说的对,我……我偷奸取巧,德行有愧,不配……为侯爷效。”
“你放肆!”柳长泽本来就是憋着一把火无处撒,一听这话都快气炸了,抓着那块令牌就往他胸口塞:“我侯府的门是你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我告诉你沈是,你死也只能死我手上!”
沈是闭上了眼。
冰凉的令牌,如一块寒铁坠在他心上,压着他一路沉到了底。
他再度开口:“徽州沈是,愧对天地君心,引咎相辞,此后……”
“闭嘴!”柳长泽目光如炬的盯着他,手指着他头上竹簪:“你也配戴竹于顶,你何尝有咬定青山的执着顽强,千锤万磨的坚韧敢当。区区一点取舍都担负不起,还妄谈天地君心,休要辱没这几个字了!孔孟之道,圣人之言,就教会了你畏首畏尾,优柔寡断吗!”
句句字字鼓动着沈是耳膜,振聋发聩,他怯弱自责,被这样坦然于天地,反而久违的轻松。
像河水底下的石头,用一层又一层的清水遮掩,害怕人窥见他被腥臭腐烂的淤泥包裹住的模样,可等到有朝一日重见天日时,才明白洗去污垢,方能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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