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问之说着说着,竟连自己都恍惚起来,他顿了顿,又喃喃道:“要是……要是我爹真的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该如何救他?去求太傅……去认下罪责,还是……”
连日的不安让他面色憔悴,徐问之皱着眉,眼下的乌青越发明显。他急得恨不能生出翅膀,立刻从长安飞回故乡,去亲自查查这来龙去脉,无论是一时糊涂还是被人陷害,他只求一个明明白白。
那日,贺栖洲宽慰了他许久,终于将这消沉而焦躁的礼部侍郎劝回了家。越到此时,礼部的担子越是不能乱。明里暗里,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紧盯着他,恨不能亲自出手,将他掐得喘不上气来。
贺栖洲知他忧心什么,特意将留在府上的鸽子给他送去,替他传递家书。这灰鸽子是秦歌的大宝贝,能干乖巧,还十分听话。徐问之感激涕零,立刻草拟了家书,塞入信筒。那悬在鸽子脚上的小小竹筒,承载着他无数滚烫的希望,徐问之将鸟儿捧在手里,颤着手,轻轻摸了它的脑袋:“好鸽子,飞快些,都靠你了……”
松手的瞬间,那有力的灰色翅羽猛然展开,不过须臾,便冲上碧空,消失在茫茫天际。徐问之盯着它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终于低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每日往来礼部和家中,他不得不尽可能将自己的形貌弄得齐整,可如今,这仪表堂堂之下,是他藏都藏不住的,疲惫不堪的心。
那日过后,又是大半月有余。
鸽子曾在院上空盘旋,却不曾回到家里。徐问之拿着鸽哨,想必是唤它帮忙去了。不比蜀中,江南山高路远,哪怕是秦歌训出的信鸽,也没有这一日来回的本领。更何况这徐大人把心都熬焦了,贺栖洲只想着,若是此时了了,就让小灰鸽子休息几日,好吃好喝伺候着,也算犒劳。
贺栖洲等不来徐问之,也见不到他,得知他每日仍强撑着去礼部工作,便更不忍在休息时间打扰他休息。夏日很长,暑气越来越盛,皇上仍在翠华山避暑,没传出要回来的动静。这串绳结牵着徐问之,分成了好几股,一支牵在太傅手中,一支攥在皇上手里,也许还会有一支,被某个藏在暗处的隐匿者拉着。而徐问之甚至不配成为这绳结的中心。他和他的家人,只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恰巧被卡在这丝缕之间。
这盘棋该怎么下,要如何下,贺栖洲已然算不清楚了。
钦天监,果然还是如辞年口中那样,该本本分分做一个观星象、测晴雨的闲职。师父那畏首畏尾,只求平安度日的脾性,才是为官生存的最佳选择。
这夜里,辞年心血来潮,要陪贺栖洲窜上屋顶看星星。看星星本不用上屋顶,只是贺栖洲觉得上面凉爽,便坐上来了。看了一会,身边便有了砖瓦响动的声音,他一偏头,便见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毫不客气地压在他肩头,两只毛茸耳朵一抖:“我也要看星星。”
贺栖洲笑了:“你会看星星吗?”
辞年理直气壮:“不会,但是你在上面看,那我也要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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